惜……读了这么多年书, 终究只是学会?了道理, 没学会?做人。”
日?沉西山,最后一抹斜阳消散在渐渐明晰的星斗间, 诸芳的脚下也拉起长长的阴影。
有人提着灯笼匆匆而来,将一份卷子?递到她手上。她抖开细细阅读良久,倍感荒谬地笑了一声?。
“人在何处?”
提灯的人垂头答:“已经将他们带至学舍前庭。”
“好, 可报官了?”
“下午的时?候便差人到慕鱼镇衙门禀报过了。”
诸芳折起卷子?揣入袖兜:“走吧, 去会?会?那爷孙俩。”
“咚——”
入夜的钟声?追着诸芳脚步流进学舍,重重敲击在正在等候决断的两人身上。
路老先生毕竟是学宫先生,能坐到小考出题官的位置, 可见这些年不曾荒废学业, 亦有不错的人品修养。
其实早在答应孙儿帮他作弊的那一刻,他便料到后果,也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哪怕之后又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他也明白事情已经糟糕到极限,不会?再出现更坏的局面了。
因此他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安慰路桁。
“稍后无?论来的人是谁,你都不必慌,爷爷会?为你担下全部罪责。”路老先生道, “倘若事情败露, 牢狱之灾爷爷替你承担,不过学宫, 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爷爷,你别说这些!”路桁焦虑得一口咬在手臂上, 用身体的疼痛醒神。
他微微瞪眼,眼眶一圈红色,衬得黑白分明的眼眸诡异骇人,平静的口吻隐隐流露出疯狂的味道:“什?么牢狱之灾……说我作弊我认了,可那件事我不认……只要?我不认,他们找不到证据!更何况人都死了,尸体也被我沉进河里,谁又会?知道呢?”
路老先生看着越发疯癫的孙子?,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又要?如何面对他。
路桁没有读书天赋他是知道的,可他认为勤能补拙,便一直严厉地逼迫路桁去背书学文?,自?三岁开蒙起到今日?——到小考开始之前,一刻也未曾停过。
路桁或许喜欢读书,或许不喜欢,但都不重要?了。读书已经成为刻在他心里最大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又在他进入学宫之后缩小成留在学宫的执着。
松风学宫,天下学子?的向往之处,也是路家上下为他定的目标。
路桁千辛万苦才达成目标,为此耗空了人生的前半段岁月。现在有人要?将他从终点踢开,无?异于将他推下悬崖,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不疯才奇怪。
“唉……”路老先生长叹一声?。
教?书育人数十载,直至此刻,他终于开始反思,自?己?过往的教?学理念是否真的出了错?至少在对路桁的教?育上,他一路剑走偏锋,终酿成今日?的大祸。
“如果……一会?儿来的是其他先生,或有转圜余地。怕只怕……”
路老先生抚着孙儿背脊,正琢磨着最坏的可能出现的几率,便听见远门“嘎吱”开启的声?音,平缓低稳的脚步声?轻巧而来,伴随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爷孙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方,只见诸芳一袭窄袖常服,腰佩长剑,右手握着剑柄微微下压,剑刃在鞘中嗡鸣。
她迈过门槛,自?阴影走向光明,烛火星光宛若有生命的活物,流过地板,汇聚在她足下,将她映照得清朗通明。
路老先生绝望地闭上了眼。
诸芳没有看这位行将朽木的老人,径直望向路桁:“学宫弟子?兼修文?武,但君子?佩剑向来是大事。路桁,你知道今夜为师为何邀请你与令祖父来此一叙?”
路桁面色苍白:“为……小考之事。”
诸芳一笑:“不,为师是来替夙先生问你一句,他究竟哪里对你不起,让你不惜对授业恩师痛下杀手?”
“劈——啪!轰——”
天上惊雷炸响,银色闪电划破夜色,照亮路桁见鬼一般惊恐的表情。
……
“原以为今夜会?是晴夜,谁想竟又下起了雨。”
尘文?简送走黄昏时?分赶来施针的青轲大夫,刚回檐下,大雨便滂沱而至,浇得天地一白。
尘云离蹲在桌上翻看话本,突然有些口渴,跳到碗沿啜几口蜂蜜水:“最近是雨季,正常。对了,你下午出门带回来的包袱里装的什?么?”
闻言,尘文?简看向被数本一字排开的话本挤到角落的包袱,里面鼓鼓囊囊,从外表看分量不轻。
“书。我回了一趟学宫,到藏书阁借阅的书。”
尘文?简一面说,一面解开包袱结,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