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土地称不上难事,锄头将未被耕种的土地反复地翻新,让泥土更加的酥松,是夸张意外上柔软的丝绸;每个渴望新生而长出的杂草,残忍的把他们从院中剥离,它们的生长碍着了被世人所爱植物的成熟,就必须将他们从生的一端送往死的彼岸。
“我陪你一起去。”
停顿几秒,他接着解释:“去集市。”
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日子,他仍记得那个难忘的早晨中所发生的事,就好像发生在昨日、今天、上一个时辰、此刻的奇迹。文伯森特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嘴巴隐藏在围巾中——夏天戴围巾当然是怪事,可遮住嘴更加重要——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随波逐流,做遇风而行的船只。
存在之物不应该存在的叫喊,他的视线跨越重重的骨肉血泥落在笼中的应视之物上。文伯森特瞧见了位它、他、亦是她,不重要的性别。
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在那一瞬,唯有濒死的狗能倒触碰到他的心灵。
“哎,你怎么想不开买这条狗。这色相也不好,肉也没个几两,买回去过不了几天就得给它送终,你这是何苦呢。”
文伯森特能看得出来,狗的寿命将至,正是如此才想将它买下,确却来说想要将它带到自己的身边,想要见证死亡那刻,瘸腿的、失去动力的黑狗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它内心混杂的情绪是否会平静。
“成,瞧你这表情就知道我说了也没用。这样吧,既然你想要它,那就是缘分,这狗我就免费给你了。国王说了,做人得有善心,心存善意,我这也算贯彻国王的法令。”
错误的,只是为了求得心安,心中自然而然的冒出这些念头来,文伯森特蹲在地上,身子通过前倾保持平衡,一直凝视着同样望着自己的黑狗。不知为何,同样具有恶意,在它身边文伯森特却感受到了难以获得的宁静。
“谢谢。”
他下意识的抿嘴,视线依然没有离开。黑狗就像是魔术师身边的助手,没有主人发布号令,只能一声不响的守候在身旁,一直等、等待魔术师不再需要他这个助手。他从上任主人手中接过了被遗弃的助手。
“狗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普莉菈对这只黑狗喜爱得不得了,将买来的蔬菜、肉随意的丢在院中,而后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有气无力的趴在院子中央晒太阳的黑狗。她的动作十分轻柔,眉眼间也是化开的春水,过了那么十几秒,普莉菈才想起名字这回事来。
“名字很重要吗”
普莉菈的正前方,同样时不时摸几下狗的文伯森特顿了顿才回问道。
“在我眼中,名字意味着个体完全的出生在这个世界中,不,世界这个词太宽泛,应该说意味着个体和他物之间开始存在联系。”
文伯森特皱着眉,摇摇头,表示自己仍然有些困惑。普莉菈思考了会,右手指着摆放在屋子前的那个木质的躺椅,“我们称它为椅子又或是凳子这类的名字,作为坐下休息的工具,它就和我们产生了关于需求的联系,而这个联系只能是这类词而不能是西红柿,同理西红柿作为蔬果,它的意义是入口的食材,我们不可能把西红柿当作椅子。”
“也就是说名字背后撑承载的是一份由人定义的价值情感”
“嘛,这么理解也没错。说回给狗取名字这回事又和给无生命的事物取名不同。讲真的,无生命的东西你爱叫什么是什么,但他们本质不会改变,可给生命取名是不同的。”
普莉菈站起身,平和地望着文伯森特,她开口:“我们人类,父母给孩子取名,亦或师父给徒弟取名,都是一种特殊的关系,前者血浓于血,是一个人出生的根,后者传道授业,是解惑,两种都是生命的形式。主人家给宠物取名,把自己的情感嫁接到宠物上,那么宠物就成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就必须对它负责。”
“无论是抱着从它上面获得什么的想法,你都必须对它负责,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文伯森特,你真的有这份决心吗”
“接下来的话对你来说也许有些过重,我先对你说声抱歉。”
“在我看来,一个没有生存想法的人是不适合养一个宠物的,即使这个宠物即将死去,但它仍有着求生的意志。”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能照顾,有什么资格去照顾另一个生命那是对双方的折磨,普莉菈并不希望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文伯森特身上,那只黑狗也是无辜的。可从另一方面来说,普莉菈又在期待着文伯森特承担起生命的重量,通过养育黑狗来让自己活下去,寻找到不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