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便去东市王府绸缎庄谋个织工的营生。至于抚恤金,颜夫子早己下了停发令,往后莫要再提了。”
那妇人听了,一时怔在当场,待回过神来便要跪地谢恩,却被杨炯伸手搀住:“快些去罢!我也起于行伍,岂会不知你们的难处?”
待妇人抱着孩子匆匆离去,人群中忽有老妪颤巍巍走出:“侯爷,我家孙子也在羽林卫当差,这抚恤金怎的说没就没了?”
话音未落,又有汉子高声接话:“是呀!麟嘉卫的抚恤从未间断,我邻家小子战死于西夏,每月银子都准时送到家,怎的羽林卫就听了?不都是为国尽忠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是不平之色,喧闹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杨炯见西围人潮越聚越拢,抬手虚压示意安静,朗声道:“列位听真!按枢密院旧例,禁卫军战殁仅发三月军饷为抚恤,羽林卫多领的那三月,实是家父三番五次力争而来。至于麟嘉卫抚恤不断,只因那银子都是出自我自己,于朝廷无关!”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有人高声质问:“既都是为国尽忠,为何颜夫子厚此薄彼?”
杨炯苦笑着摇头:“这等事,该去问颜夫子才是。”
言罢再不做停留,转身便走。
身后顿时喧嚷大作,只听有人议论:“听说颜夫子正筹办大学,专收寒门子弟。”
“敢情如此!读书人最瞧不上咱们武夫!”
“走!找那颜老儿问个明白!”
众人激愤,呼啦啦便要往颜府去。
屠稔稔望着人群远去的背影,忽而冷笑出声:“侯爷这‘爱民如子’的名声,倒是赚得巧妙。” 她咬着 “爱民如子” 西字,字字带刺,“那孩子呼吸绵长平稳,哪有半分高热之态?”
杨炯身形微滞,灯笼红光映在脸上,倒像是染了层血色。他缓缓转头,目光如刃:“这么说,果真是那老匹夫在背后捣鬼?”
“你还有完没完!” 屠稔稔怒目圆睁,声音几近嘶吼,“我早说过,无人指使!无人指使!”
杨炯见她仍是嘴硬,当即再不费唇舌,径自拖着她继续前行。
夜色里,胡姬酒肆的鼓乐声渐渐清晰,西域商人操着蹩脚官话叫卖夜光杯,菩萨蛮舞姬腕间银铃叮当,红帕翻飞间娇声招揽看客,好一派喧阗热闹。
“你听。” 杨炯忽的驻足,声音混着市井喧嚣,倒像是从人潮里浮上来的碎玉。
屠稔稔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茶楼中的说书人正讲得眉飞色舞,惊堂木 “啪” 地拍响,满堂喝彩声如浪翻涌,连带着卖花娘竹篮里沾露的桃花,都似被这声浪托着颤了几颤。
屠稔稔拧紧柳眉,满心不耐:“你到底要耍什么把戏?莫不是以为我见了繁华,便舍不得死了?你也太小瞧人了!我屠稔稔本是戏子出身,十九载风霜,就没享受过一天富贵?”
杨炯恍若未闻,抬手指向西方,夜色里他的轮廓被灯火晕成墨色:“西市烟火该起了。”
话音未落,天际轰然炸开万千金丝,银花火树般的璀璨,将二人的影子都映得忽明忽暗。
烟火炸响如雷,屠稔稔只见杨炯唇齿开合,恍惚听他说:“你且瞧这些仰头观火的人,哪有半分愁容?”
坠落的火星映得屠稔稔眼眶发烫,戏台上长大的她最懂这等繁华的来之不易,班主常言 “戏要做给人看”,此刻方知,看客眼里的欢欣,原与戏文真假无干。
卖糖老翁数着铜板,磨镜人收拾挑子,绸缎庄新挂的蜀锦在风里轻摇,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
“为何带我看这些?” 屠稔稔声音沙哑得质问。
杨炯伸手欲接飘落的火星,语气沉沉:“让你瞧瞧,你险些毁了什么。”
“我能毁什么?” 屠稔稔冷笑,鬓边碎发被夜风掀得凌乱,“侯爷也太抬举我这戏子了!若真有这通天本事,何至于任你磋磨?”
杨炯挑眉,眼底映着明灭的火光:“当真不知?你搅和我与宸公主的婚事,可曾想过后果?”
“不过一死罢了!横竖是条贱命,死了倒干净!”屠稔稔无所谓的耸肩。
“你蠢,你背后之人更蠢!” 杨炯忽而逼近,眸中似有寒星,“李淑的婚事是她的逆鳞,若被你们毁了,她能掀翻整个大华!”
屠稔稔仰头大笑,泪水混着烟火灰烬滑落:“好个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过嫌我出身低贱!依侯爷这道理,该去杀了李淑才是,何苦来拿捏我这弱女子?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伪君子!”
杨炯听她胡搅蛮缠,只觉对牛弹琴,当下冷笑一声,眼底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