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云岫身后缩了缩,眼珠儿慌乱地转了转,强自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声音发颤,带着十二分的讨好与心虚:“阿……阿姐?您……您怎么在这儿?这大半夜的,我同云岫睡不着,出来……出来赏月!对,赏月!您瞧今晚月色多好!”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抬头望了望天,只是那眼神闪烁不定,比受惊的小鹿还要惊慌。?咸`鱼?墈`书. ·毋,错*内/容¢
“赏月?”蒲徽岚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好一个赏月!赏月赏到要翻过三丈高的院墙?赏月赏到要带上包袱细软?赏月赏得慌慌张张,连娘留下的簪子都险些摔了?”
蒲徽渚岚目光如电,扫过蒲徽渚凌乱的发髻和云岫臂弯里那个显眼的包袱,最后定格在妹妹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语气陡然转厉:“蒲徽渚!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还是当这满府的护卫都是瞎子聋子?收起你这套装傻充愣的把戏!我蒲家怎养出你这等不知轻重、不顾大局的混账!”
这一声“混账”,如同鞭子抽在蒲徽渚心上。
她脸上那点强装的笑容瞬间垮塌,委屈、不甘、还有长久积压的恐惧猛地涌了上来。
蒲徽渚猛地从云岫身后站出来,小胸脯起伏着,声音也拔高了,带着哭腔:“我不知轻重?我不顾大局?阿姐!你心里只有大局!只有父亲的官位!只有蒲家的富贵!你可曾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
那魏王李泽是什么人?我连面都未曾见过!凭什么就要我去给他做小?凭什么就要把我送去那长安城当个金丝雀儿,当你们攀附权贵的垫脚石?我不是物件!我是个人啊,阿姐!”
这般说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她莹白的面颊滚滚而落。
“你放肆!”蒲徽岚凤眉倒竖,厉声呵斥,手中火把的光焰都因她的怒气而摇曳不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然!何况这是关乎我蒲家满门荣辱兴衰的大事!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不知世事艰难的小丫头吗?你可知父亲这泉州市舶使的位置坐得有多难?”
蒲徽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字字敲打在蒲徽渚心上。
“难?我们家富甲泉州,还有什么难的?”蒲徽渚抽噎着反驳,带着孩子气的执拗。
“富甲泉州?”蒲徽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正是这‘富甲泉州’西个字,才招来无数的豺狼虎豹!你以为这市舶使的肥缺,为何偏偏落在一个并非福建路提举常平使的父亲头上?
那是东南三个临海州府,各方势力角力妥协的结果!父亲无门无派,无根无基,每日皆是如履薄冰!
如今福建路那位提举常平使张大人,早就视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掣肘,时时刁难!近半年更是变本加厉,寻衅滋事,罗织罪名,只待一个把柄,便要奏上一本,将父亲彻底扳倒!
到那时,抄家流放都是轻的!我蒲家几代基业,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你我的性命,也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蒲徽岚向前逼近一步,火光映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低沉却字字泣血:“你只知道哭闹不愿嫁,你可知道,若父亲倒了,我们蒲家女儿会落得何等下场?你道那魏王侧妃的位置辱没了你?
徽渚啊徽渚,这己是姐姐我,是你姐夫,在泉州知府这个位置上,能为你、为蒲家争来的最好一条生路!一条能保父亲官位、保蒲家不倒、甚至……甚至能让我们家更进一步的生路!
魏王殿下是圣上唯一子嗣,攀上这门亲,那张提举还敢动父亲分毫?父亲非但能坐稳市舶使,将来福建路提举常平使的位置,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这哪里是让你去做牺牲品?这是让你去做蒲家的救星,是去享福的啊!”
蒲徽岚连珠炮般的话语,带着残酷的现实,狠狠撕碎了蒲徽渚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和任性。
她呆呆地站着,泪水无声地流淌,阿姐描绘的家族倾颓、姐妹飘零的可怕景象,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原来,自己眼中安稳富贵的家,早己是风浪中的孤舟。原来,阿姐平日的严厉管束,深夜的忧思难寐,都是为了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蒲徽渚想起父亲鬓角日渐增多的白发,想起姐夫知府衙门里深夜不熄的灯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攫住了她。
“可是……阿姐……”蒲徽渚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悲凉,“我不想……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长安那么远,我只有阿姐了!娘亲走得早,爹又总是忙……”
话说了一半,蒲徽渚抬起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