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哭声才渐渐低微下去,只余细微的抽噎。
杨炯这才微微松开怀抱,低头看她。只见她一双妙目哭得红肿,像浸了水的桃子,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鼻尖也泛着红,几缕被泪水浸透的青丝贴在颊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狼狈。
杨炯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好笑,掏出自己的素白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瞧瞧,这眼泪比珍珠还值钱了喽?”杨炯故意打趣,声音里却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再哭下去,这长安城的护城河怕是要涨水了。”
李淽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羞又恼地抬手轻捶他胸膛,带着浓重鼻音嗔道:“你这人……就爱取笑我!还不是都怪你!”
那含泪带笑的娇嗔模样,一如杏花泣露,又如海棠初绽,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风情。
“怪我怪我,”杨炯笑着认下,顺势捉住她捶来的粉拳,握在掌心暖着,“那罚我请娘子喝碗热粥,暖暖身子,也堵堵我这饿了一夜的肚子,如何?”
李淽抽了抽鼻子,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杨炯这才拉着她,走到那老妪的粥摊前。
两张矮凳,一方粗木小桌,上面油渍斑驳,却擦拭得干净。
杨炯扬声要了两碗热腾腾的胡麻粥,又特意点了两个素馅蒸饼。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米香混着芝麻香的粥便端了上来,白瓷碗里粥面浮着几点翠绿的芫荽末,煞是诱人。
“快尝尝,这老婆婆的粥,米粒熬得开花,胡麻研得细碎,最是暖胃。”杨炯将一碗推到李淽面前,自己先端起碗,吹了吹热气,啜了一口,发出满足的轻叹。
李淽学着他的样子,也小心地捧起碗,小口啜饮。
热粥入腹,一股暖意迅速蔓延开去,熨帖了方才哭得发冷的西肢百骸,也抚平了些许心头的波澜。
李淽偷偷抬眼,看着杨炯吃得专注而满足的侧脸,晨光勾勒着他英挺的轮廓,心中那股劫后余生般的安宁与甜蜜,便如同碗中袅袅升腾的热气,氤氲开来。
粥食过半,杨炯放下碗,拿起一个蒸饼掰开,将松软温热的一半递给李淽,自己则就着剩下的一半,慢慢吃着。他动作随意,目光落在远处宫阙的飞檐上,语气也如闲聊般自然:“卿卿,明日我得动身去趟倭国。”
李淽正小口咬着蒸饼,闻言猛地一滞,抬头望向他,清澈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与担忧,手中的半块蒸饼都忘了送入口中。
李淽嘴唇微动,似乎想问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只是那刚刚被暖粥熨帖下去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沉甸甸的。
她放下蒸饼,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在自己腰间那精致的绣囊里摸索起来。
很快,李淽纤细的手指拈出一个小小的布偶来,小心翼翼地托到杨炯面前。
那布偶不过寸许大小,用浅黄柔软的细锦缝制而成,梳着双丫髻,一张圆润的娃娃脸,眼睛是用两粒墨黑晶亮的琉璃珠子嵌的,显得格外有神,身上还穿着同李淽今日裙裳颜色相仿的浅黄小衫,针脚细密精巧,憨态可掬,活脱脱一个缩小了的、稚气未脱的小李淽。
“喏,”李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却又努力维持着平静,“带着它……我陪着你。海路多风波,千万……千万小心。”
李淽将那小布偶轻轻放在杨炯摊开的掌心,一脸的深情。
杨炯低头,目光落在这小小的、温软的布偶上,心头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首冲眼底。
那布偶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真能映出李淽此刻强作镇定的模样。杨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布偶柔软的脸颊,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漾开一个极温柔、极珍视的笑容。
他捏了捏那布偶的小手,抬起头,眼中含着戏谑又无比认真的光,凝视着李淽:“这小东西好生可爱!卿卿,待我回来,你定要给我生个女儿,定要如这小布偶一般,圆头圆脑,眼睛大大,还要穿这浅黄的小裙子!”
他故意将布偶凑到眼前,像逗弄真娃娃般晃了晃,“好不好?”
李淽被他这半是调笑半是期盼的话语说得双颊飞红,羞赧地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然而片刻后,她又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猛地抬起头,那水润的眸子里闪烁着羞涩却无比坚定的光。
李淽倾身向前,几乎将温软的唇贴在杨炯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气音,带着一丝颤意,却又清晰无比地说道:“你……你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