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稀稀拉拉开始有人家放爆竹的声音,提醒着新岁将临。
府邸里,却空旷得令人心悸。
偌大的前厅,能容纳几十人的巨大木桌案旁,只坐着一个人。
魏昶君裹着一件半旧的青灰色棉袍,案头摊着几本奏报文书,旁边那半册《大明事感录》静静摊开,墨迹清晰。
他看完雷请议的字,那最后的望君三思带着一种小心翼翼、近乎劝慰的疲惫。
一丝冰冷的、几乎是嘲弄的笑纹,在他嘴角短暂地凝固。
他从旁边粗瓷碟子里,用两根手指捻起一粒咸味炒豆子,丢进嘴里,咯嘣一声嚼碎,那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你们......”
他对着面前的空气,对着那本无人回应、只浮现字迹的古册,喉管里滚出沉闷的声音,像是压抑太久的风暴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儿孙,只巴望你们的后辈能长在一个‘少年中國’的安稳里头......可这‘少年中國’,天上掉下来的?地里长出来的?”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彻骨冰寒的、如同钝刀刮骨的质问,每个字都砸在冰冷的空气里。
“叫他们去挖矿的,是我!叫他们去拉纤背土的,也是我!我魏昶君自己?不过是一个守着十户人家的里正小吏爬出来的!如今踩在这金銮殿顶上了?”
“老子的位置很高,高得可以让我自己子孙躺平享福,免了这份挖泥背土的苦了?”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声闷响在空厅里荡开回音。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也没这个情分,少年中國的名号?得靠千千万万个少年人,去滚泥巴!去流汗!去拿命拼出来!”
“躺在地上等饭吃等出来的?那叫烂泥塘子,烂泥塘子里爬不出少年,只能生蛆,谁都一样,谁也别想躲开,谁也,别想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