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行人到了宿州,已经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了,将将要进城,不想猛地撞了一下,宋明善的额头撞到了车壁上,一下子嗡嗡地,只有兰舟泼辣地训斥道:“不长眼的东西,怎么驾的马车!”
宋明善掀开帘子,对面马车里的人也掀开了帘子,瘦长的手指挑开,侧首朝宋明善看过来,狭长的眼底带着疏懒的轻蔑。
是个穿着胡服的男人——如果宋明善没见过她的话,也会觉得她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宋明善猛地放下帘子,道:“不要理会了,我们先走!”
“姑娘!”
“不要生事。”宋明善阖上眼。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可宋明善心底思绪万千,胸口还在猛跳,遇到前世的故人,她不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还是会掀起涟漪的。
而且,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地处偏远,她应该不会轻易离京的才对。
“姑娘,您方才看到谁了?”伶俜搀着她下马车,见她好似被吓到了,轻声问。
可宋明善只是摇摇头,说:“瞧着身份不俗,还是不要惹了麻烦的好。”
伶俜乖乖应下,没有多问。
宋明善带着几个丫鬟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的雪下得极大,足以没过脚踝,站在门口迎接的还是宋漱春,只是不见姚姨娘的身影。
宋漱春穿了身胭脂色的衣裳,领口绣着层层叠叠的西府海棠,肩上搭着鹤氅,与宋催春一模一样的八宝璎珞挂在胸前,一晃一晃地,她柔和地向她看来,丫鬟撑着伞站在一侧。
见她下来了,宋漱春迎了上来,把丫鬟手里的大氅递给她披上,道:“六妹妹,沿路辛苦了。路上可用过膳了,我让小厨房做些给你送过去。”
侯府门前还停着一辆马车,宋明善扫了一眼,问:“还没有,有劳四姐姐了。四姐姐,那是谁的马车?”
宋漱春道:“是谢大人的,是来同父亲商议事的。母亲和祖母都心疼你一路颠簸,不必去请安了,好好歇一会儿。”
宋明善又问:“姨娘呢?怎不见她过来?”
宋家的每一个人不来她都理解,毕竟她是小辈,宋漱春这个做姐姐的也是做事极漂亮的了,但按姚姨娘的性子,知道她要回来,兴许要出城去接了,怎么如今一点风声都没有。
宋漱春同她并肩而行,稍滞,道:“你还没回来时,姚姨娘出言不逊,顶撞了祖母,被关了禁闭,这才没有过来。按理,你是不能去探视的。”
姚姨娘被罚了?她被送去琅琊时还没有这么大阵仗呢,这是犯了多大的忌讳才被关起来。
细雪簌簌地下,寒酥挂在树梢,凝成一条条的冰,宋明善问:“我能问问因为何事吗?”
宋漱春没有正面答她,反而道:“这事不急,你回来了,也不会关太久的,你先好好歇息,等三姐姐与姐夫回来了,我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地过一个年。”
“四姐姐如今不告诉我,旁人也会告诉我的,总不能关姨娘一辈子吧?”宋明善道。
宋漱春这才看着她道:“是因为你的婚事。”
宋明善觉得很可笑,她上头三个姐姐,算上大房的宋时莺,一共四个姑娘,吃饭还讲个长幼有序呢,怎么谈婚论嫁就忽然跳过几个姐姐轮到她了。
或者说,宋明善可还没盘算过她的婚事。
宋漱春说了这一句话便不肯再说了,道:“好了,这事也是祖母做主,你做小辈的也不可到长辈跟前置喙,你先回院子里吧,我都打点过了,屋子是暖和的,饭菜过会儿就送来了。”
她转身便走了,背影袅袅婷婷,清丽异常。兰舟撇撇嘴,道:“都是一个肚子同一胎出来的,这四姑娘的气度,就是五姑娘比不了的。”
宋漱春确实是整个府里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了,为人和气,沉稳聪慧,甚至有时候夫人看不过来账,管不了家的时候,都是宋漱春一手揽过来,帮着打理,这管家的本事是最拿得出手的,甚至连三姑娘都比不上,抛开宋时莺不谈,老夫人对她的满意度也是几个孙女里最高的。
宋明善看着她的背影,说:“我们先回去吧。”
院子里已经有姚姨娘身边的嬷嬷在等着了,见到宋明善便开始诉苦,洋洋洒洒说了好一大堆,也说不出个缘由,只知道前几日老夫人把姚姨娘叫过去说话,太太也在。
话说到一半,不知怎的姚姨娘就态度恶劣了起来,破口大骂,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姚姨娘这个商户女,立即掌嘴,就让人把她押下去了,如今关在院子里,除了送饭的,谁都进不去。
一连问了好几个丫鬟,什么都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