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
卫入砚刚刚从宋家回来,卫太太就已经等了。
屋里几个丫鬟敛声屏气,捧着漆盘候在一侧,卫太太拿着一把金剪在裁一盆兰花,空谷幽兰,清馥有韵,如她的人一般。
她小半生都十分顺遂,从前是一呼百应的世家贵女,婚后也是尊贵雍容的朝廷命妇,即使卫家面临着凋零的局面,她也依旧态度从容。
“如何了?”卫太太没回头,轻声问。
卫入砚站在她身后,神色没有半分波澜,如在宋家时一样。他的身姿如雪,沉默而内敛。
“宋家想换婚。”卫入砚直接道。
“换婚,换谁?”卫太太攒眉,掷下剪子,回过身来问。
卫入砚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回答。
卫太太紧着追问:“他们家不想时莺嫁过来?那想换谁嫁,宋漱春还是宋催春?”
宋家的几个姑娘,她都是打听清楚了的,宋招春是婚配了的,接下来就是漱,催二春了。
卫入砚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消瘦冷清的脸,眼底酝了泪,怯怯地瞧着他,在细碎的风雪下,她的鼻尖有些红,俏生生的。
“宋明善。”他哑声答。
卫太太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拔高了音调:“宋明善——那个庶女?”
卫太太气笑了,只觉得靖安侯府未免太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卫首辅还没致仕呢,卫家还没倒呢,他们就这么踩在脸上作践人!卫家发达的时候也没推了这门婚事,如今卫家遭难了,他们拿个庶女来就想把卫家打发了?
她活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时莺怎么说?她和你多少年的情分了?总要说句话的吧?”
“我没见到她。”卫入砚道。
卫太太神色已经很不好了,也没心思照看那盆兰花了,走到他跟前,又问:“那宋家人,他们如何说的?指名道姓要嫁宋明善?”
卫入砚对娶谁根本无所谓,今日若不是母亲强压着,他也根本不会去宋家,见母亲的反应,便把事情原委都讲了一遍。
卫太太气急败坏,道:“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哪个清流人家干得出这种事来!”
卫太太素来是端庄持重的,也没想到靖安侯府会在婚事上耍心眼,要是嫁过来的是宋漱春或是宋催春,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嫁个庶女打谁的脸呢?
这门婚事,不结也罢!让整个京城都看看他靖安侯府的做派!
卫入砚只字未提,他对母亲的怒气共情不了,娶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卫太太柳眉倒竖,道:“那个宋明善,别的人家不知道,我是极清楚的,她年前被送回了琅琊,你可知为何?”
卫入砚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卫太太不满他的反应,接着说:“她是和裴丞的那个外甥勾搭上了,闹得动静还不小,把裴丞的姐姐气坏了,就差撵上门指着鼻子骂了。宋家为了息事宁人,这才把她送回琅琊避风头。我说怎么忽然接回来了,原来打的这个注意。”
闻言,卫入砚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从前他可能会比卫太太更生气,提着刀去问问靖安侯把他当什么人?可如今娶什么人,日后过什么日子,母亲喜欢宋明善还是宋时莺,于他来说没有一点区别。
卫家要他娶谁他就娶谁,反正不是为他自己娶的。
过了新年,宋明善也空闲下来了,陪着太太走了几家亲戚,认了认人,眼瞧着又没什么事儿了。
贺家的丫鬟生了个男孩儿,但那丫鬟命不好,产后血崩,当下就没了。贺太太顾着看孙子,倒是不在意,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又是早产,没了半条命的多了去了,一个丫鬟而已,厚葬就是了。
倒是贺公子,听说难过了许久,接连几日对宋招春脸色都不太好。
宋招春虽然心底不好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夫人还安慰她,这个局面未尝不好,她好好待那个孩子,日后当半个养也不错,晚年也有人孝敬。
不过她也就是嘴上这么说,毕竟哪个当主母的,能把庶出的长子当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
家家有家家的难事儿,宋明善也不过是个旁观者,她总不能替宋招春去过她的日子,就算她在宋招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把这日子过好。
“姑娘,老夫人院里的张妈妈来了。”伶俜一壁道,一壁挽起了帘子,宋明善斜在榻上,掩了个哈欠,发髻松散,不过一根白玉簪子松松挽着,摇摇欲坠的模样。
“您怎么过来了?快坐吧。”宋明善招呼她,却被张妈妈推却了,道:“老夫人给您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