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纺门前更是站着许多侍从婢女,兰若一袭湖绿色薄纱裙站立在中央,丝毫不胆怯。
兰若灼灼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宋鸾枝身上,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宋姑娘,好久不见了。本想着落水之后去向您赔礼道歉,但这坊内事务缠身,着实抽不出时间,还请您见谅啊。”
话虽如此,但兰若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笑意更深。
宋汝善忍不了半分,柳眉倒竖,眉心蹙成一道“川“字,此刻也不顾什么礼貌矜持,指着她便想开口怒斥:“你还好意思说,谁人不知,是你们绣衣纺——”
“汝善!”
趁她话未说完,宋鸾枝匆忙厉声打断她。
虽说这城内人人皆知,宋家嫡女落水之事,是绣衣纺从中作梗,但没有人证物证,绣衣纺名声又起,这口气,现在只能咽下。
兰若语气轻佻,随后轻蔑一笑,“哦?宋二小姐莫不是想说这落水之事是我们绣衣纺所为?这锅我们可不背。”
“小妹说话鲁莽冲动,还请兰若姑娘见谅,可切勿放在心上。”宋鸾枝目光凛冽,眸色暗沉,面色严肃道。
话落,她便转身,协助车夫将靠板放在地上,轻扶着容玉珏的胳膊,将轮椅缓缓推至地面。
不曾想,轮椅刚落地,周遭竟掀起一阵轻声的哄笑,正好被宋鸾枝捕捉到。
“兰若姑娘就是这般教训下人的吗?连世子大人都敢嘲笑几声?看来这绣衣纺真如百姓所说,罔顾王法啊。”
宋鸾枝努力克制着语气中的不悦,冷眼扫过刚刚掀起哄笑的人群,他们顿时噤若寒蝉。低垂着眼微颤着身。
她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丝毫不胆怯迎着兰若的目光,二人静默着,气氛逐渐冰冷。
容玉珏不愿让宋鸾枝为难,他本身就是这般残缺,冷眼嘲笑经受的多了,这些年他也就倦了、忍了。
可宋鸾枝不一样,若是因为他,让宋家和绣衣纺之间那本就薄弱的线断了,那对宋鸾枝来说,是不利的。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安全罢了。
容玉珏抬起因虚弱而有些消瘦的胳膊,轻轻扯了扯宋鸾枝的衣角,强撑起笑意,故作轻松地朝她摇了摇头,柔声顺着毛:“算了鸾枝,我无碍的。”
瘦菊依阶砌,檐深承露难。说的恐怕就是这般在人言中苦苦生存的容玉珏。
她能感受到,当笑声随风传来的那一刻,容玉珏的身子僵了一下,薄红漫至耳根。
她也知道,容玉珏欲同以往那般,隐忍不发,最后独自回府,再次将大门紧闭。
可错的人,从来都不是他。既然无错,为何受罚的是他?宋鸾枝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拳,眼神异常坚定。
即使如此,就该让那些人知错道歉,一味忍让换不来他人的尊重,只会让他们再三挑衅。
宋鸾枝不顾容玉珏扯住的衣角,她起身站立挡在容玉珏身前,冷笑一声:“兰若姑娘对绣衣纺可真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兰若姑娘可还记得,中秋节那日东街树下的场景?”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唯剩兰若满脸苍白,瞳孔微震,薄唇轻颤着,喃喃自语:“为何、为何你会知晓...”
“人总是会自作聪明,却不知道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默默注视着。”
宋鸾枝声音淡淡,却如刺骨的寒风打在兰若的心脏处,那种头顶悬刀的感受,兰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她怒极反笑,强压住心中不适,竟弯下腰,朝容世子的方向行了个大礼,
“容世子,是兰若教导无方,还请世子见谅。”
话音刚落,便从坊内走出几名猛汉,不顾那群人的哭喊求饶,竟硬生生将其带入小巷中,随后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刺耳狠厉,不带一丝犹豫。
鲜血顺着地面的缝隙缓缓流淌出来,宋鸾枝心下一惊,竟不知这绣衣纺行事如此狠绝。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见兰若欲起身,再度开口:“等等。”
“宋小姐是觉得,这还不够吗?”
兰若欲抬起的腰停在半空中,她抬起眸紧紧盯着宋鸾枝,一脸怒容,两只眼睛似冒着火。
宋鸾枝缓步走到她身前,轻柔地替她抬起腰,手掌轻拍了拍她的肩,侧头于耳畔出声:“兰若姑娘,我家小妹在家受宠的很,向来不看他人眼色。在外,我也不愿她被人薄了脸面,你说是不是?”
兰若气笑了,冷眼睨着她,往日伪善的面容此刻早已撕裂,她声线紧绷暗哑:“闻言宋大小姐待人温和友善,今日一瞧,倒是让兰某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友善。”
宋鸾枝垂下眼眸,睫羽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