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
步故知一手拎着长长的草茎捆住的菜,一手执着一副卷轴,回到了学舍院中。
裴昂虽坐在窗前练字,但却在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早早看到了步故知的身影,便直接出了门。
他有些迫不及待,凑到了步故知的身侧,与步故知并肩而行:“如何?祝教谕答应没?”
可话刚说完,他才注意到,步故知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还沁着点大的汗珠,却又不像是热的,就连脚步也十分虚浮,他连忙搀住了步故知,焦急问道:“步兄,你怎么了?”
步故知轻轻摇了摇头,步履不停,直到回到学舍中,将菜与卷轴都放好,才一下子失了力,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
裴昂见状赶忙将步故知扶到床榻上躺着,可眼见着步故知的面色愈发苍白,他擡脚就要出去叫人,却被步故知扯住了衣摆。
“我没什么大事,应当是前些日子寒气入了身,却也没多注意,便在今日发了出来。”步故知的声音与往常很不一样,低沈的音掺杂着沙沙如碎纸般的声,听起来已是十分虚弱,可仍强撑着气。
裴昂看着额头不停冒着虚汗的步故知,来不及分辨步故知说的原因,而是匆匆从柜子深处翻出了冬日的被褥,展开铺在了步故知的身上:“你别说话了,我去请巫医?还是让孔老大夫来一趟?”
步故知咳嗽了两声,还是摇了摇头:“无妨,待会儿麻烦你的书童替我去万善堂拿两副药来便成,我喝了药应当明日或者过两日便会好。”
裴昂一听,又急急想要出去,却还是被步故知拦住了:“不急在一时,我有事要与你说。”
裴昂拧着眉,他并不赞同步故知现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可也无法,只得耐着性听步故知的后话。
“祝教谕那边已经应下冰饮之事,还特意写了副字,署了号印了章,你将此事传扬出去,再於开业前,提前做几分酥山送给县内富户品尝,生意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昂几乎要开口质问,这都什么时候了,步故知还是只念着生意。
“再有便是,要尽早将店铺租下来,最好就在这几日,就选南街与主街交汇的那家,也不必多花时间另外装潢,只在后头置几架能封闭的矮木柜和几床冬日的棉被即可。”
“另外原料的采买也要劳烦你和傅郎多费心思了,主要还是糖丶蜜丶鲜果与鸡蛋,再买些各式大小的桶与碗,大致也就差不多了,硝石那边小羽会去办,至於制冰与酥山的方子我已在昨日写给冬儿与小羽了,到时就是他们俩负责做,傅郎若有空闲,多来店里看顾些就成。”
裴昂越听越不对劲,打断了步故知,说话也没个忌讳:“停,你怎么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步故知顿了顿,倒是像被这句话逗笑了般,即使浑身疼痛难忍,但还是扯了嘴角:“不是交代后事,而是怕耽误了开业的时候。”
裴昂对生意之事没那么看重,他反而更担心步故知的身体:“这开店之事又不急在一时,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一起安排不好吗?”
步故知在这时,沈默了一下,轻微叹了一口气:“现在已是六月,便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也是卖冰饮的最好时候,若不在此时立下根本,之后只怕会举步维艰。”
裴昂有些糊涂:“你不是说过两日便会好吗?等上两日又如何?”
步故知没有接这话,而是勉力撑起了身,半靠在高枕上,神色郑重:“裴兄,祝教谕让我三日后跟他去云禅寺一趟,归期未定,这几日孔家那边恐怕要麻烦你与傅郎多照顾些。”
裴昂觉得越发糊涂了:“怎么要和祝教谕去寺里了?他难道要收你为学生?”
步故知突然望向了长桌,方才的那片绿叶还在那儿:“也许是,他也很好奇一个问题吧。”
裴昂:“什么问题?”
步故知陡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吓了裴昂一跳,赶忙上前探了探步故知的额头,触手即烫,内心也不免着急:“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你,这几日定将店铺之事安排妥当,你也别再操心了,我这就去找人给你拿药。”
步故知借着裴昂的力又躺了下来,眼前已是一片模糊,高烧与疼痛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但他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的神智,对裴昂交代道:“还要劳烦裴兄替我向冬儿传句话,就说教谕留我在县学之内治学,过几日才能回去,叫他安心,脚伤湿敷之事就要麻烦小羽了,等我回去后再亲自道谢。”
裴昂看着步故知即使虚弱至此,也要为身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