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身后一脸茫然的江暖,冷声说:“跪下。”
江暖听到她的哭腔吓了一跳,小声问:“为什么?”
江知云为侧身,抬起指尖,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无尽的悲痛,“你不是想去死吗?死之前总得给你妈妈磕个头吧!”
话落,空气静滞住。
静默了足足一分钟,江暖眼睛慢慢睁大,不可置信,提高声音,“妈,你在说什么?”
江知云用力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她叫乔峤,是我的爱人,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嗡得一声,江暖突然耳鸣。
她晃了晃脑袋,声线颤抖,“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江知云目光变得悠远而哀伤,声音轻柔而悲怆,“18年前,你出生的那天,她永远离开了我们。换而言之,你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江暖凑上前,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她目光在女人的眉眼间游走,嘴唇不自觉张开,随着时间推移,她眸里渐渐泛起一丝涟漪。
只见女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与她的简直如出一辙,宛如同一双眼睛在不同时空对望。再细看,自然舒展的野生眉,弧度与她的眉形极为相近,微扬的唇,唇峰与唇谷的形状和她也是很相似,就连脸部轮廓,圆润与棱角的分布,都像是镜子里映出的另一个自己。
太像了,她们两个。
一看就知道江知云说的是真的。
倏地,江暖视线落在墓碑上那行冰冷的日期—卒于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五日,和旁边的‘妻江知云泣立’。
喉头发硬,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她整个身子都在抖,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差点站不住。
江知云双膝一弯,跪坐在墓前,“江暖,知道为什么我从不过问你喜欢宋晚秋的事吗?”
江暖皱着眉头,偏头看向她。
江知云看向她漆黑的眼瞳,“大概因为你是我养长大的孩子,我们在爱一个人的时候,连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看着宋晚秋的眼神,和我望着乔乔的时候一模一样,炽热,直白纯粹的爱意,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让人明白你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她收回视线,看向墓碑,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妈妈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大一那年,我对她一见钟情。那时的我,满心满眼只有她,哪顾得上性别与年龄的差异,凭着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去追求。起初,你妈妈对我不理不睬,只当我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但我从不气馁,我死缠烂打地追她,最终得偿所愿,将她拥入怀中。”
“我们所处的那个年代,远不如现在这般包容开放。我们的父母思想守旧,无法理解我们的感情,觉得我们是在胡闹,甚至斥责我们是神经病。你妈妈为了守护我们的爱情,决然与家人断绝关系。那时的我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还在读大三,身无长物,无法给予她优渥的生活。但她毫不嫌弃,陪着我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一同打工,赚取生活费。你妈妈家境优渥,可她却甘愿为了我,忍受着生活的艰辛。”
江暖鼻尖泛红,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后来我工作了,你姥姥却步步紧逼,非要我结婚生子。我与她争执不断。后来,你姥姥做出妥协,称不结婚可以,但必须要有个孩子。我将此事告知你妈妈,她觉得我工作刚稳定,年纪尚小,提出由自己来生。我不同意,为此我们第一次有了激烈的争吵。可当看到她落泪,我终究还是妥协了。那时我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给她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你姥姥无法接受孩子非我亲生,对乔乔依旧抵触。我曾想放弃生孩子的念头,可乔乔却一心想要为我孕育一个孩子。我们倾尽所有积蓄做了试管婴儿,租了个小两居室。看着你妈妈怀着身孕,跟我挤在狭小的出租屋,我满心愧疚,唯有拼命地赚钱。那时我们最幸福的时光便是每晚躺在床上,给你讲故事,为你哼唱歌,一起感受着你在妈妈腹中的动静。”
江暖视线模糊地盯着乔峤的照片,在脑海里想象着江知云描述的温馨画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坠落在墓碑前。
原来自己的出生是被期待的。
江知云泪水夺眶而出,有些倒不上气,“原本一切顺遂,可命运却突生变故。那天我为了谈成一个大单子去应酬,我想着,谈了合同,就能在你出生后换一所大房子。谁料,那天你妈妈不慎摔了一跤,你因而早产,而她…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自责。恨自己为何会如此贫穷,恨自己没有能力为什么还要生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