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她同样便舍得么?
又隔了好一会,黑暗中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入定般,僵直着身,呼吸颤抖。
荣微又说:“你依赖我,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江陇,我还是那句话,身在剑雨楼,你我之间,不可能真的有姐弟的羁绊,更不可能再越过这份关系,有更深的纠缠。”
“是人,都不可能全然无感情,不管你对我除了依赖,是否还有别的心思,但我希望今日过后,这些都能尽数消失。”
“何况我恨你,你也该恨我。”
她声音很轻,像那只抬起、在黑暗中准确无误落在江陇脸侧的手,柔软、冰凉,像蛇一样,温软地缠住他的腰腹,再往里钻,将他紧紧绕住,直至窒息。
天寒地冻,江陇却是连那单薄的中衣都湿淋淋的,明明内里的情绪跟着内力一直在遏制不住地游走,他却连半分去拉住她手的勇气都没有。
荣微没有生气,甚至连半分重的情绪都没有提起来,就这么淡淡地默认了他的龌龊心思。
江陇想,他本该庆幸的。
虽不知道被探到多少的心意,但荣微的反应看起来,最多只是以为他刚巧萌芽,可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冷淡,就这么直白的、无所谓的将江陇藏了多年的心思赤裸裸的摊开来,像鞭笞,像那副镣铐,沉重磨人,却不致死。
唯一不同的是,戴上镣铐,是他自愿与存心。
现下,却非他所愿。
受了重伤的缘故,荣微的呼吸一直很低沉,碰上他脸颊的指尖也是一触即离。
许是等不到江陇的回答,她像自言自语般,又道:“有一点,你错了。”
错了?
江陇微微一怔。
荣微说着,抻了抻发麻的双臂,将阿浅那日递来的红梅玉石从胸襟处拿出。
“你封住我穴位的内力,如今也只能定住我这个废人半刻。”她掌心摩挲着红珠玉,“你不只受了皮外伤,江陇。”
江陇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
到这时,他心中的那片空白缝隙才一点一点地在慢慢缝上。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所想的、所做的,都如藏于晦暗中那样隐得极好,可当荣微与他一同落入暗处,他才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些自以为是,其实在荣微面前,一直都无处遁形。
他才是那个猎物。
一直都是。
但这一回,荣微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握着红珠玉的手忽然攀上他弓着的脖颈,温润指腹沾上他的汗意,却没有半点嫌弃。
荣微将玉石吊坠挂在他胸前,就着环抱着人脖子的姿势,摆正了红梅的位置。
她说:“那夜红梅山庄拿到的红珠玉,不是给我,是要给你的。”
江陇只觉得自己连耳朵骨都发麻了,这下是彻底的动弹不得。
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她清亮的眼,闻见清浅的呼吸。就像那日临安侯府内,白温玉和贾信春那般,她抬头,他低头,只要稍一俯身,那处他渴求已久的柔软便会贴上他彷徨的心。
可是,在这之前,已经有一样东西,先于她的唇,彻底归拢了江陇的心。
他呼吸抖得更厉害了,沉默半天终于开口,声都打着颤,问:“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把见不得光的东西放上台面,赤.裸又直白着地叫他难堪?
这一声饱含了太多他忍耐良久的情愫与情绪。
荣微把他的心剖开了,堵住了他的退路,也止住了他因这几日而忘乎所以想要往前的想法。
进退两难,又无可奈何。
须臾,荣微缩回了身,冷寂的声提了几分,道:“你的寒气,是因我所得,红珠玉挂身,假以时日应该能好。”
“包括你那几日不要命地去了寒池受的伤,也可用红珠玉喂养好。”
江陇面有不解,“可是你的身子……”
她的寒疾比起他所受的寒气可要严重得多,如今她没了内力,虽不会再像那日那般浑身冰冷难耐,可依旧是全身发凉,在这春寒之时,最是难捱。
思及此,江陇单手抓住胸前散着暖意的红珠玉,想要一把扯下,却被荣微一把抓住手腕。
“不许拿下来。”荣微恍若不觉他的僵硬,这几日假扮夫妇多了,肢体接触也跟着熟稔。
她拢住江陇的手臂,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不难猜出,他此刻一定是着急忙乱的。
荣微不自知地弯了弯唇角,放松了些,解释道:“红珠玉对我的寒疾,没用。”
“给了我,倒不如给你。”
两人对峙太久,她有些疲乏,松开了江陇的手,“这是命令,不是赠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