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剑,竟被一群武学不佳的江湖客打落悬崖, 如今落得个惨淡下场?
如此窝囊颓废,连她自己都觉得万分陌生。
思及此,荣微的眼前划过一双少年人的眼。
也不知道,常舒明这个傻小子最后能不能抗住那群人的怒火。
碍于玄宗门的面子,山河盟定不会对他下死手,可这一回出来游历江湖,这常小子怕是要彻底将身心都翻过一回,才懂得江湖并非意气之地。
意气。
蓦地心里划过这个陌生的词,荣微搭在腿上的手将衣摆抓住淡淡褶痕。
曾几何时,也曾有人告诉过她,山海江湖,问的便是意气,寻的便是本心。
后来那人说她想要自由,而她却被仇恨烧了满心,自是殊途陌路,再不相逢。
可就在方才,她自以为是地想要给江陇自由,想要让他离自己远些,那比常舒明还要傻上几分的少年人却急了。
荣微猛地睁眼,侧头往外洞外看去,雨幕连天,江陇的话却一点一点地划过耳尖。
他说:“姐姐,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就算是八面玲珑的人,也不可能有千百种心思。”
“我江陇虽有不齿,可在练武学这件事上,心只问一件事。”
他语速极慢,彼时春雷重重,压着他那双漆黑的瞳仁,荣微呼吸一颤,便听他又道:“那日在临安侯府,姐姐问我,为何入这江湖。”
说着江陇竟是抬手,修长指尖在她眉梢不过半寸距离时停下,又克制地蜷了蜷指节,倏尔落下。
“我那时候便说,如今的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他少有的轻轻一笑,话中有解脱似的释然,“那句话,我也说了很多次。”
身为影卫,他便是荣微的刀,他的盾。
保护好她,是他的责任,更是心之所向。
尽管他也知道,荣微喜欢和他强调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并非是要他全心全意对自己或是保护自己,而是——
少了那亲昵的称呼,他们之间便只剩下规矩,一板一眼,便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纠葛。
荣微想要绝对的克制与理智。
可正如她所言,人不可能没有感情。
江陇复而抬手,指尖蹭过荣微的发梢,将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姐姐,你说人非无情,所以你要我恨你,可同样的,这世间除了恨,还会有千百种复杂的感情。”
“我入寒池和汤池,就是怕姐姐因为幽冥心法而走火入魔,正好这两个池子一冷一热,我若是练好了,就能帮姐姐控制内力了。”
他所做虽绵薄,可也并非徒劳。
至少在临安侯府,荣微手脚发凉的那一刻,他的热意稍稍缓和了一下,这才使得荣微的寒疾往后拖延了一些时间,《剑灵录》方得以入手。
“可是江陇,”荣微也盯着他,眼底情绪莫名,“你这么做,会先把自己的身子练坏,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想看你受伤。”
这是自然。
正是知晓荣微会心疼和关切自己,江陇这些年才会偶尔探出一点触角,在荣微的临界点试探,又试探,只不过——
江陇弯了弯眼,毫无畏惧地和荣微对视,“但是姐姐,你会因我受伤而难受,我也同样如此。”
“只是,咱俩是不一样的。”
“我会难受,会心疼,是因为我——”
“江陇!”
荣微好似很怕他说出那个字眼,陡然呵住了他吐露出来的真心,只低了声,移开了话口,道:“我饿了。”
饿了?
江陇对这个词倒是陌生得很,练武的人一般都会辟谷,吃饭这件事从来便不曾出现在他的必做之事上,尽管在楼内的时候,荣微总会叮嘱内侍们每日都要安排好吃食,可如今身处困境,荣微却说,她饿了。
模样看起来万分认真。
她又说:“我如今功力尽失,自是会饿。”
于是江陇提了刀,在她的目送之下,狐疑地离开了山洞。
他走后,荣微这才慢慢舒了口气,重获新生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到底是身负重伤,待江陇披着草皮粗糙制成的蓑笠走进来时,见荣微又不管不顾下了草堆,心中一急,手中的乌衣刀随意扔落,便抖开了满是雨丝的蓑衣,握住人单薄的肩。
“姐姐。”
“我没事。”
荣微借着他的力起身,轻松道:“如今这样好像也不错,至少寒疾不会再发作,就是稍稍冷了点。”
江陇不由分说给她渡了点内力过去,见她脸色不再虚白,这才走回洞口,将被雨水浇湿的木柴和一只野山鸡拎了进来。
柴火点亮的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