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他眼中跳跃,还有遍地被雨水冲刷的血痕,只一眼,小孩便蜷缩起来,牙齿怕得直发抖,却还在死死地盯着她,呼吸却乱成一团。
也便是那一瞬间,荣微手中的竹雨剑竟收去了全部的锋芒,她指尖在竹叶青蛇的纹饰上点了点,斟酌着往前走了几步。
小孩呼吸一屏,那双眼顷刻便像被山霭压过,重叠堆积着晦暗,是在怕她,可害怕之余,好像——
荣微将剑背至身后,动作已先于脑子而出。
她蹲下,一点点地靠近,在小孩的颤抖中,她抬起那只未被染血的手,轻轻的、轻轻的捂住了那双眼。
风轻柔瞟过,雨慢慢止息,有草木香,泠泠而过,他的眼是那么热,她的手又冰柔至极。
香火袅袅,红烛艳艳,在杀与生之间,荣微选择了最难的一种。
她要把他带回去,其间必定困难重重,可那时候她心绪实在太过混乱,发生的事又太多,有很多原因她尚且未能想明,日子已渐渐划去。
她捡回来的小孩也渐渐长大。
直到今夜,荣微方从这巧合一般的场景中攫住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她跨步,倾身上前,一把攥住了江陇的手。
机关“啪嗒”一声,从江陇掌心摔落在地。
江陇没由来地察觉到心慌,他不敢看荣微的眼,却听她颤着声,干涩发问:“他们是不是……待你不好?”
这是她先前从未想过的事。
毕竟是临山派掌门义子,风光无限,江湖传言也是掌门夫妇待他视如己出,将半生的功法武学都传授给了这个孩子,按寻常想法,必定不会往坏了去想。
可不合时宜的丝铃阵,金丝笼一般的佛堂,里面藏着一堆锈迹斑斑的刑具,再加之后来影卫磨砺时江陇的忍耐力异于常人……
如是种种,荣微心底的惊悚与不解油然而生,可有件事她又不得不承认,那江湖人所称赞却被她一夜之间寻仇的临山派,其实险恶至极。
荣微手用力抓紧了江陇,似乎要把他的眼看穿,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唇齿轻颤:“那座佛堂、那些阵法,你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伤害,而不是因为我,对么?”
江陇的呼吸微不可闻。
他暗暗使了内力,轻巧地挣开了荣微的手,弯腰捡起掉落的丝铃机关,起身时人默默往后退开半步。
而后抬头,眼底有红意,又随即散去,看着荣微,声音也是喑哑至极:“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荣微急切,“你八岁上的临山,到十二岁,哪怕年纪再小,整整四年间发生过什么,怎么可能一点也不记得?”
江陇声音淡了下去,也很快敛去了大半情绪:“上山后,我曾发过一场高烧。”
高烧了整整三日,待他醒来,城郊外的小日子已然不复,只有一个提刀弄剑的武学门派要他练功,修习剑术。
“江陇。”
荣微却唤了他的名,“我问的是在临山的四年,他们是不是一直苛待你,而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待你亲如儿子?”
其实哪怕江陇矢口否认,荣微心中也有了答案。
临山的人就算不坏,也万不可能对江陇好到哪里去,以至于她杀光了临山那么多人,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跟着她这么多年。
原来只是因为不恨。
所以前几日他们说的那些——
“不。”
江陇却是冷冷一声,打断了荣微游走的神思,“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陇摇头,嘴角噙着抹苦笑,“他们待我,已算是好了。”
他一字一句,重音沉沉,似乎要彻底抹掉荣微的猜疑,“佛堂是临山受戒弟子去的,是刑罚,但不重,而且每个犯错的弟子都会去,不只是我。”
“我本不会武,起步也晚,可他们说我根骨好,非常适合练武,便将毕生武学倾囊相授。”
“上临山那年我八岁,本就是容易忘记过去的年纪,又因为高烧生病,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很是混沌,几乎把从前的事情忘了。”
江陇语气十分诚恳,似是叹气,带着无奈和从容,“姐姐,我是个不喜欢提起过去的人,这世间多数事情,过去便算过去了。”
“离开的人永远回不来,留不住的无论如何努力,我们也终究抓不住,我并非不知仇恨的滋味,也知晓该报的仇必然要报,但遗憾……”
“如果可以,”江陇双眸在夜色中明亮地看着她,“我希望姐姐能够活得更加明朗些,除了恨,还会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
就像这世外桃源,山水云梦,往事不纠,心自明润。
他没有立场规劝荣微做任何事,只能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