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句句中, 听出来很重的悲懑。

便是连他，看着容子庸，都忍不住想将人直接一刀捅死, 可也就在这一刻, 他再次看着荣微的背影，从前那股难以靠近的生冷感, 好似又再度回到她的身上。

荣微后来的性子，不仅与剑雨楼有关, 更来自于小时候的经历。

江陇左手握拳，又回想起自己从前为了博得荣微同情与关注所做之事, 他总想着要破开她的屏障, 将整个人袒露开来, 可却从来都疏忽了一点。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为何荣微会是那样的抗拒他人，抗拒世间一切与情之有关的事——

他江陇孤独太久, 不喜欢孑然一身, 而荣微却习惯踽踽独行，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人挟制，将自己彻底地塑成一尊金刚不坏的佛像，做完自己必须去做之事。

想到这一点，江陇的心又再度揪起来, 那日本来还有些对毒派还有些疑惑的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跟着荣微看着容子庸，又低头去* 看落在牢门之外的竹雨剑。

竹雨剑是剑雨楼之物, 荣微不会用它来惩戒容子庸。

她会以容清的方式，报母亲之仇，报家族之仇，也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不甘与痛苦。

一颗炼制了很久的毒药丸，融合了岭南容家的药理，又加上了毒派至阴之毒，外用松油涂了厚厚一层，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的、难以下咽的腐烂气味。

容子庸见荣微手里捏着这么一颗药丸，顿时明白她想做什么，慌忙道：“不、不！”

他见荣微毫无反应，连忙挣扎着，急道：“求你，求你，直接让我死就好，杀了我，杀了我，我去给你母亲磕头认错，好不好？”

“杀了你？”荣微嗤笑道，“方才我就说了，这样可太便宜你了。”

“容清和容秀不一样，容清不怕双手沾血，不怕得罪人，更不在乎世间道理，我身上的血性是你教给我的人生第一道‘箴言’，今日，我便一一还给你。”

“不！”容子庸双目圆睁，十分惧怕，见荣微拿着药丸逼近，他连连后退，“我不吃，不吃……唔！”

荣微站在原处，纱衣一挥，容子庸便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就着他未求饶完的话，这毒丸便一下进了他的腹部。

他发出干呕一声，此毒药效极快，甫一入身，便密密麻麻钻过容子庸的五脏六腑，蛛网一样缠住了他，又猛地扎紧——

他浑身筋脉紧绷得发痛，脑袋又开始昏沉起来，连着几声干呕过后，他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整个铁架都被他震得有移动的痕迹。

没过多久，药效短暂散去，容子庸恢复神智，瞬间满脸淌泪，毫无尊严地朝荣微道：“救救我……解药……”

若非被绑着，此刻他应该会跪下，朝面前这个他从前总是把人当小孩看的女人磕头。

荣微的骨子里，是疯魔的，是果断和绝情的。

她嫌弃地看着容子庸，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牢门门前，与江陇并肩站着，道：“现在你这副模样，下去见临安侯，怕是他想不嫌弃你，也很难。”

“此药会折磨你七日，每隔一会就会发作一次，这七天到你死，你都会一直尝着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更重要的是，你想死，都死不了。”

话音落，药效再一次发作，容子庸发出一声极长极细的痛苦呻吟，紧接着，他浑身又开始抖，像筛糠似的，整个人抖得完全不成样子。

一股恶臭，自他身下传来。

江陇皱眉一看，抬手挡住荣微要往前的步伐，“他失禁了。”

“走罢。”

荣微敛眸，没再往前，就着江陇的手臂往牢门外走，“这几日得辛苦贾府的家丁了。”

江陇替她拿起竹雨剑，跟上荣微的步伐，问：“可要派些人，帮忙看着？”

他说的是方才郊外暗门之事。

“以防万一，叫些夜行客埋伏吧。”荣微心思有些飘，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江陇话中之意，心道还好替她想到了这一处，“就叫楼主之位比试那日的那群夜行客来。”

“姐姐想扶那人起来？”江陇想起那名对荣微鼎力支持的夜行客，“此人倒是可以为姐姐所用，很忠心。”

荣微点头，“是。”

白温玉满脸焦急，迎面带着家丁走来，见荣微虽面容有些苍白，但和江陇二人都步履稳健、气息沉稳，这才松了口气，问：“下面如今什么情况？”

“夫人。”荣微朝她躬身，“不瞒你，此人曾杀了我全家，今日我来，便是为了寻仇。”

她语气平淡，白温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道：“原来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