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
夏煜铭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两三句话就热络起来的那种,并不是刻意想套近乎,而是久而久之养成的这种热情大方的交友方式。迟熠然是他后桌,还是他邻居,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照顾一下新同学,却没想到接二连三地碰了灰。
尽管夏煜铭十分不希望自己犯的傻事被迟熠然知道,但邵晔的大嗓门让他防不胜防:
“我儿子居然狠心抛下我,背叛了组织,背叛了革命!”
“喂!我只是看他没有饭吃,表达一下对同学的关心好吗?!”
“切,人家有老张,还用得着你关心?”
杨梓萌拉住熊初默的衣袖,眼睛里熊熊燃烧着八卦的火焰:“少爷这是吃醋了?听说夏煜铭给男神带午餐,但是男神根本没搭理他,直接走了,是吗?”
熊初默面带和善的微笑:“差不多吧。他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还造谣我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饭。”
杨梓萌挣扎片刻,终是长喟一声:“唉——男神果然都是高冷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即。他到现在都没通过我的好友验证申请。”
夏煜铭内心是崩溃的,他把左手的手背搭在额头上,仰过脸去,倚着迟熠然的书桌。
“你不早说你要出校,一声不吭,人就跑了。结果我把最亲的儿子和最好的哥们儿都给得罪了。”
“……”迟熠然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他戴着口罩,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其实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老张会让他回家吃饭。老张到教室里对他说“你妈妈刚才打电话给你请假,叫你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也十分意外。
邵晔的怒吼从前方传来:“夏煜铭!谁是你哥们儿?你我从此割袍断义!”
夏煜铭嘭地弹起来,面无表情:“不,你理解错了。你是我儿子,小熊是我哥们儿。”
邵晔:“@#¥%&!”
迟熠然的声音突然传来,他的嗓音低沈,却穿透了教室的嘈杂喧嚣,清晰地落到了夏煜铭的耳朵里。
迟熠然说:“对不起。”
夏煜铭一怔,楞楞地回过头来。
迟熠然眸光垂敛,细碎的发丝衬得额头光洁白皙,黑色口罩像一堵厚障壁,将他的表情和情绪阻隔遮挡。
彬彬有礼却疏离冷淡。
夏煜铭拳头打在棉花上,不满地“啧”了一声:“晚了,你已经失去了资格,再也不可能拥有世界上最贴心善良的前桌了!”
然后他愤懑不平地说:“反正你有老张——老张怎么能这么双标呢?他三令五申,不让我们中午离校,结果转眼就给你开了假条,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迟熠然:“……”
夏煜铭委委屈屈地撇着嘴,趴回了自己的桌子上。
怀着热脸贴冷屁股的委屈,外加对老张中国驰名双标行为的控诉,夏煜铭决心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深刻反思。
於是,当晚上的放学铃声响起时,他及时地将“要不要等迟熠然一起走,反正顺路”的罪恶念头扼杀於萌芽状态,发誓不能一而再丶再而三地丢脸,抓起书包,踏着还没有响完的铃声冲出了教室。
第二天,也就是9月1日,是高一正式开学的日子。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今天真是个军训的好天气。老邵!走啊,看他们军训去!”夏煜铭蠢蠢欲动,从窗户里望着外面的新生——这些“祖国的花朵”一个个被晒得蔫头耷脑。
看新生军训永远是高年级的人生乐趣,他们可以在清凉的树荫下,一手拿冰棍,一手搭凉棚,顶着学弟学妹羡慕嫉妒恨的灼热目光,戳戳旁边人说“你看那个小朋友好帅”,或者掰着手指头“这是第六个晕倒的”,抑或是挥手高呼“李教官,看这里”,一边点评“这届学生不行”,一边回味自己当年热成狗的德行。
邵晔和夏煜铭一拍即合,当即叫上“老郑丶老刘丶老文”等人,一群男生呼朋引伴,就要扑棱棱飞出教室。
刚出教室,这群傻鸟就撞上了猎人。
“跑什么!干什么去!?”老张不怒自威。
“呃……”“嗯……”“啊……”几个男生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去上厕所!”夏煜铭当机立断。
“呵。”老张皮笑肉不笑,夏煜铭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的借口段位太低了,“你们当我这些年的教育工作白干的?糊弄谁呢?上厕所需要集体出动?干脆手拉手一起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