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同一时间, 两界山丶徽州关
黑云浩浩遮天丶孤星璨璨横空。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硬生生地打在人身上,竟能叫肩膀疼痛三分。
半年前仙魔大军一战,青衫剑客一剑, 从此以后徽州关便不起战事, 日渐安稳。
直至今天。
宁如月深呼一口气, 已是金丹初期的她已经可以称得上徽州守城军的主力, 可是面对眼前这浩浩魂魄之军,心中竟提不起迎战的勇气。
她手执长剑立在墙门之上,周遭有窃窃私语, 无措的修士们或勇或怯,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对手, 亦不免忐忑丶亦不免难安。
“不是......这种鬼东西究竟是从哪来的......”
“师长们不是说人死后魂魄可入轮回么,那现在,我们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我听说前天有人沾上了一点黑影便死了——剑也斩不断这种东西吧?!”
“说什么呢,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仙界第一人祁掌门就在你的背后!”
耳畔传来低语, 宁如月神情有刹那的恍惚, 一瞬间便好似被拉回半年前的徽州关。
当时似乎也是如此——险境压阵丶徽州城困,但放眼再望,当初的青衫剑客如今却生死未知下落未明。
世事迁移, 如今坐镇徽州关的是剑阁中那柄至高无上的剑,如今站在关前的,却是无数条扭曲的残破黑魂。
或者说, 她们曾经并肩的同道修士。
一千年了, 明珣被封印了整整一千年, 可她却从未停下捉弄命轨的步伐,一千年能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卷入明珣的野心中?
宁如月不知道答案, 但至少她知道,程澈是其中的一个。
远处飘动着纯黑的虚无魂魄,身形模糊,难言的恐怖灵力却依旧在她们身上层层爆出。几乎是看清这些魂魄的瞬间,守城的徽州关修士刹那便要泣不成声。
那都是曾被明珣改换过命轨的师友。志得意满的天才忽然暴起对师长下手丶疼爱同门的师姐一朝竟毫不留情地抹杀师妹的脖颈丶温和文弱的师傅亦也有以门生为祭的残暴之时......
堙灭在过去纷飞岁月的真相已不得而知,是明珣的引诱造成的恶果吗?是人性本来的阴暗酿成的痛苦吗?没有时间去分辨也没有时间去回顾了,因为当年她们痛哭怒吼着你怎么会这样,而含恨斩杀的曾经亲友,都已再清晰不过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哪怕是以另一种姿态。
宁如月静静地望着远处手持长刀,面容淡漠的程澈,执剑的手不知怎地就开始轻微的颤抖。
黑魂大军步步紧逼,这些魂魄完全超越了修士的定义范畴所以可以将两界山的禁制无情地踩在脚下。
区区金丹圆满......眼前魂魄中又怎地会缺少元婴与化神!?
浓黑灵力纷飞,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得极近,弓修拉至圆满的长弦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地松开,用含着爆灵术的箭尖无情收割这些魂魄的生命,但城头上是苍白的寂静,像是有千斤的块垒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胸膛内压抑得无法呼吸。
“但不要犹豫了!”
像是被压到了极致,宁如月狠狠地拍上快剑剑柄,但见半空中一点寒光轰然出鞘,宁如月翻转而折杀,她从前便立志要做徽州关最快的剑,如今,也就真的是整个关口无双的快剑!
一点白光从剑身上流过,刹那间剑气四溢咆哮如龙,眨眼间,那剑势竟已如摧枯拉朽般横斩上无数黑魂,好似水银泻地,银珠四溅,伴随着魂魄如恶鬼般的尖叫,无数熟悉的人影已灰飞烟灭。
“没什么好可惜的。”
宁如月紧紧地抓着剑柄,神色冷冷,如今她也是可以独领一方的修士了:“这些魂魄的确曾是我们的同道,但现在不是了!往生魂魄入往生河,明珣强留住了她们的魂魄并操之以命轨,杀了她们,才能叫她们的魂魄重获自由,再入轮回!”
依旧寂静,半晌,有人声音怯怯,隐约带着哭腔:“那丶那些元婴丶化神......怎么办啊。”
“我来。”
这时忽然有人低声道。
似乎只是一句话,整个世界便在此刻噤若寒蝉。独坐孤城的红衣剑客轻轻地叹口气,她没有动,只是忽地伸手抓住了剑柄,这是很小的动作,所以绯红长袍随风翻涌而无一丝褶皱。
但静水流深,翻飞的袍角将一切力量的纠葛都掩盖住了。
祁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