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奚秋
是夜,晏蘅同文冀歇在客厢。
月色清浅,二人不约而同推门,却在瞥见对方的那一刹笑了出来。
“小姐,睡不着吗?”文冀问道。
此时晏蘅的笑意尚未从脸上散去,可她望着这皎洁月色,却徒自染上了一抹哀愁。
文冀忽然想起白日里她的种种表现,继续道:“小姐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可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应当如何生活?”
“若是有一日,这些仇恨都消散了……”她止住话头,“文叔叔,我是不配去想那一日的。”
文冀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只是站定,沿着她的目光看去。
今夜是一轮圆月,月光如同迷雾,为这天地之间增添了一番神秘的味道。
“也许只有望向这轮月亮的时候,那些走远的人,才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这些留在世间的人,总要带着他们的不甘走下去。然后,在那不甘消散的那一日,同他们道别。”她顿了顿,“其实自幼时起,我便不喜欢离别。每次同父亲或是叔父道别,我总不愿露面,似乎只要躲在轿子里,就不必睁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天地间淡去。如今也一样,只是……我已没有躲避的资格,便只能直直望着,纵然心要被撕裂,也只能望着。”
她摊开手,任由那月光洒落在手掌上。
不待文冀回答,她已转头朝着文冀一笑,“早些休息吧。”
文冀觉得内心也哽了一下,想说的话似乎藏在唇齿间,不愿露面。
他就这样看着晏蘅走进里屋,关上了那扇门,便也隔绝了所有的月光。
明月,在千百年里一直是人们借以抒怀的对象。就连文冀这样的粗人也晓得,“月是故乡明”。其实人们在意的不是那一轮洒在故土上的月亮,而是相隔千里同望一轮明月的故人。
那亡人呢?他们是否也能看得到这轮月,是否也在思念活着的人。
文冀找不到答案,只好安慰自己,大抵是这样了。
次日清晨,天光还未明朗的时候,文冀便已然踏上了回程。
他总还是记得晏蘅的话。
晏蘅见那扇门里无人走出,晓得他走了。
她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看不出情绪。连关致波也暗暗感慨,这小女子胸中有沟壑,便盛不下这世间许多离愁了。
晏蘅开始练功,因为她身子实在弱,一开始只是力量训练和肢体拉伸。关致波的确是个很好的师父,在教授她之前,便了解了她的各项情况,制定了一套严密的训练计划。故而虽然来到春河镇已经月馀,她甚至没有工夫走出府门,到街道上逛逛。
也是她勤奋用功,意志坚定,那炼体的益处很快便在这瘦弱的身躯上有了效果。
关致波并不急于求成,却还是日日监督她做些简单的动作训练。
晏蘅知晓他的用意,也愿意沉下心来默默打磨。
就这样冬去春来,渐渐温暖起来,经历了一冬的干枯桃枝也生了绿芽,渐渐有花蕾绽放。园中春意盎然,各色的花生得极好。
关致波看着一日日健壮起来的晏蘅,满意地露出笑颜,“晏丫头,从今日起,我便要开始教你一些招式了。你可要仔细学,不可因为这招式简单,而怀有轻视之心。”
晏蘅拱手道,“弟子晓得。”
“那今日就由你到集市上采购,想来你到春河镇这么久了,还不识路吧。”
晏蘅点点头,接过关致波递过来的菜篮。
在街市上逛了一阵,她深觉无趣,预备买些新鲜菜蔬便回去,却在拐角处逢着一位故人。
“秋大哥。”
那剑客止住脚步,回头见是一个身穿练功服的小姑娘叫住自己,颇有些疑惑,“小姑娘,你认识我”
“秋大哥深恩,不敢忘记。”她继续道:“想来秋大哥已然忘了,那一日的雪林深处,你曾随手救起的孤女。”
奚秋听她一言,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是怎样的缘分,你如何会来春河镇呢?”
晏蘅答道:“我如今在春河镇习武。”
他听了“习武”二字便来了兴味,追问道:“哦?是在哪家学武?”
“关先生处。”
“哦!原来是关师叔。他虽在春河声名不显,却是个最好不过的教习者。你能得这样的机缘,必定能在武之一道有所进益。”他说着,从一旁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册子翻看起来,“我可能还要在春河镇待上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