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坊的南边靠山,有猎户,有集市。
谢应玄一路往南,走了大概三个时辰,穿过小片小片的平房,雪渐渐小了,眼前便出现一条长长的街道,其名易市。
入眼的有许多摊贩,油铺,肉铺,米铺,布帛行。
穿过市集,还能看见几个猎户在卖兔子,山鸡,狐狸,厉害些的,甚至能看见狼和野猪。
这里没有散户卖柴,只能远远看见几十丈外的柴铺人满为患。
谢应玄行至一个摊前,上边只有一死了的灰兔,猎户穿着破风的开叉齐膝袍子,冻得瑟瑟发抖。
“这兔子,多少文?”
谢应玄用手拎了一下,大概只有两斤重,脊椎处棱角分明,没油水,估计也是饿死的。
猎户抬头,发现是个青年,他披着的大衣宽厚避寒,猎户不自觉漏出羡慕的神情,他伸出三根手指,思考了一下,又缩回去一根,哆嗦道:
“二十文。”
谢应玄摸出三个铜板,目光投向柴铺,暗示道:“我是外乡人,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猎户愣了一下,顺着目光看去,隐约明白了青年的意思,还是点头收下铜板,这日子难,钱只能一点一点挤出来。
“这里太冷,找个温暖地儿说。”
谢应玄提起兔子,先行一步。
推开酒肆的布帘子,谢应玄找了个正对窗的地方坐下。
环顾四周,这里有几个客人,面前仅有一碗水,也不点餐,角落里还坐着乞丐,抱着膝盖昏昏沉沉地睡着。
“客人,有何招待?”
小二是个麦色皮肤的女娃,带着本地的口音。
谢应玄看了一眼菜单,斟酌片刻,要了盘茴香豆,猪大骨汤和十斤捞面。
“十斤?”
小二怔了一下,哪有人能吃这么多面的?
“对,另外,帮我把这兔子宰了。”
猎户坐在青年的正对面,揣着手也不敢说话。
谢应玄目光远眺,落在几里地外的山上,说道:“怎么不砍柴呢?”
猎户逮的野兔二十文,估计还是忙活大半天的成果,按寻常物价,一斤干柴能卖两文,砍个十斤总比抓野兔简单。
大明王朝的律法,谢应玄也了解一些,除开某些特殊品类的树,冬天是可以砍柴以维持生计的,并且,樵夫的人头税是很高的。
除非这大片的山,都是拳帮的,那才有资格不让别人砍。
闻言,猎户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才重重叹息。
“上山,要交三文的入山费,可以打猎、捡干树枝,按理来说,柴也可以砍的。”
“但你要是砍了柴,不管哪条路下山,都会遇到蒙面的黑衣人,他们打你一顿,再把柴抢了,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官家也抓不到。”
“能碰这些柴的,也只有拳帮、财主家的人,他们本事大,没人敢惹。”
猎户说的有些隐晦,谢应玄听明白了。
估摸等了两刻钟,小二便将菜给端了上来。
超大碗的捞面,大碗的辣猪骨汤,茴香豆,辣兔肉,和白送的一小坛米酒。
谢应玄轻轻叩桌,示意猎户吃一些。
“这,这怎么好意思……”
话虽如此,猎户看着浮着油脂的辣白菜猪骨汤,止不住地吞口水,这一餐就是过年也吃不上。
“无妨,吃就是了。”
谢应玄拍了拍领子,以长筷夹了一小碗面,推到猎户的面前。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猎户心生感激,狼吞虎咽嗦起面来。
油脂的香气飘满酒肆,那桌上只摆着一碗清水的客人,端起碗小酌了一口,仿佛更有滋味似的。
谢应玄站起身,走到那穿着灰色长袍的小二面前,将一枚银锭和几粒银豆放进她的手心,目光环视这间小屋,说道:
“给他们都装些吧,面不够再续。”
见小二应下,谢应玄便离开了这间酒肆。
饥肠辘辘的乞丐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除夕夜,自己去大户人家那儿讨了一大块猪骨,在爆竹声中吃得脑满肠肥。
香气钻进他的鼻尖,这梦越发真实。
温热的雾气扑面,乞丐睁开眼,发现地上真的有一碗猪骨汤捞面,顿时激动地抬眼望去。
对上小二和善的笑容。
“吃吧,吃吧。”
……
谢应玄又去了柴铺一趟,里边的柴,三文钱一斤,比旧居坊的要贵出一文。
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