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回家之后,一个人思虑了许久。若不是与梅家有婚约在先,老太太真为宝玉求聘,她是无有不允的。可是想起贾母一见了宝琴就欢喜不已,硬是让王夫人认下了这个干女儿,再问起女儿家生辰八字,她又摸不准老太太是一时糊涂了呢,还是并不真的是动的为宝玉求婚的主意。
她想着女儿待字闺中,又在荣府客居了几年,偏偏贾母要问宝琴的婚配之事,无论是真是假,都像是有着深意的。她素来是个没主意的,儿女之事原也是姐姐王夫人一力主张,但想着此事多半还是要老太太点头的。正在家中生闷,却听得说大爷也回来了。
这次薛蟠出门久了,难得是没出什么岔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带出去的人也一个没少,还多出一人来,却是当初打了他后远避异乡的柳湘莲。
原来薛蟠在外时遇上拦路的劫匪,性命攸关之际,刚好被柳湘莲撞上了,柳湘莲竟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然以寡敌众,已是吃力,加上薛蟠不肯舍下他先走,却偏偏不济事,反而在旁碍手碍脚,险些连累他也挂彩了。危急之中,尹昀寻声而来救下了两人。
劫后馀生,薛蟠却浑然不觉后怕,一心拉住两人手说既已同生合当结拜。柳湘莲平日里虽看他不上,见他生死之际不肯独自逃生,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再者,见了尹昀剑法,大是钦慕,于是点头同意了。
尹昀在一旁不置可否,却被薛蟠拉着柳湘莲一道给他磕了两个头,就说从此是生死兄弟了。
薛姨妈得知详尽始末后,又是惊怕又是欢喜,好在儿子总算平安归来。
宝钗回到家中,见母亲和哥哥在屋里说话,她才要进去,却听见下聘求婚等话儿,于是停了脚步,又返身到外间坐了。
薛蟠却是在说柳湘莲的婚事。原来他们返京后在洗尘宴上,柳湘莲在席上说起平生之愿,要得个绝色的女子为妻。正好贾琏在座,笑着说起一个人来。
柳湘莲因听得那女子十分颜色,又是贾琏说媒,慨然应承下来,取出一把雌雄双剑为聘,定下了那位姑娘为妻。
薛姨妈听了,忙问道:“怎么如此匆忙就定下了,却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薛蟠答道是宁府里尤氏的继母之女,名唤做尤三姐。
薛姨妈更是诧异,“既是尤氏娘家的人,怎又是琏二爷做媒?”
薛蟠一听,支支吾吾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尤三姐还有个姐姐,被贾琏看中了,娶了做侧室。贾琏却深惧凤姐之威,不敢带回府里,只在外边找了一处宅院安置。他这位小姨子,姿色更胜其姐,故而听闻柳湘莲想要个绝色的女子为妻,就说了出来。
薛蟠勉强敷衍了母亲出来,见尹昀也从外头回来,正在与妹妹说话。薛蟠兴头又起来了,把柳湘莲以鸳鸯剑下聘一事对着妹妹又说了一遍。
宝钗奇道:“竟以宝剑下聘?古往今来都闻所未闻。”
尹昀说:“姑娘不知,宝剑乃忠贞之物。更有干将莫邪所铸雌雄双剑,乃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后雌剑失其雄,悲鸣不已,撞于山壁之上而自毁。”
宝钗听得怔怔出神,又想起哥哥等人都说尹昀是使剑的,看着他问道:“你的剑可也有说法?”
尹昀看着她,微微一笑,“我的剑么?姑娘不是早道破来历了么?”
宝钗一怔,好奇道:“我何曾见过?”
尹昀但笑不语。宝钗有心想问,却也看出他不愿多说,薛蟠又在一旁咋咋呼呼,说定要为柳兄好好操办婚事,也只好按下不提了。
不想这桩姻缘却偏遇上了一位煞星,那人就是荣国府里的宝二爷。
柳湘莲与宝玉是旧识,这日过府相见,说起自己这婚事有些草率,问宝玉可知那女子根底?宝玉便向他贺喜道,那珍大嫂子的继母之女,果真是个绝色的尤物。
柳湘莲一听这话,跌足懊悔,道是那宁府里须是没一个干净人。宝玉听了满脸通红,却也不曾反省之前的轻佻之语。柳湘莲又问他那尤三姐品行如何,宝玉只笑道,你既深知,何必来问我。柳湘莲闻言,更是打定了主意退婚,于是辞了宝玉就来找贾琏。
柳湘莲却不知,这许配于他的尤三姐,曾在五年之前见过他一回,从此不忘,立誓只嫁他一人,贾琏娶了她姐姐为妾,知晓了她心意才为之说媒。她那日拿到鸳鸯剑,喜出望外,却不想柳湘莲竟上门说要退亲,更要索回下聘的宝剑。
尤三姐却是个烈性之人,于是藏了雌剑隐在肘内,出来把雄剑并剑鞘还与柳湘莲,右手回肘将雌剑只往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