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西大街上钱庄商铺林立,若说起这一带的典当行,“恒舒典”也算是叫得出名号的老铺子了。这天才过了晌午,铺子就虚掩了门,看着像是不做生意了。
然而有一些客人,哪怕是拴上了门上了锁,他想进时也没人能拦得住。
只听“砰”的一声,门板被踢得大开,只见四个护院拥着一位公子爷走了进来。在柜台后头忙碌的朝奉探出头看去,却被遮板挡住了,也看不清来的是何人。
若说人到窘迫之时,来到这典库总有些底气不足,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见;若是大主顾想来看看过了当期的珍品的,自有夥计招呼着一路领到库房。而如此阵仗上门的,怕是来者不善。
正在琢磨着,就听见一声通传,“薛家管事的呢,我们小侯爷有话问他。”
赵朝奉心中一咯噔,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去,迎上前一看,一位二十出头丶风流倜傥的青年公子,手执一把折扇,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赵朝奉一见那人,笑容满面地上前道:“小侯爷今日怎有空过来?”连忙奉茶看座。
这位方小侯爷,他父亲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武安侯,他自个也是生下来就有了爵位。要说这京城里满地都是皇亲贵胄,多大来历的都不稀罕,名号太多别人还嫌记不住,但谁都知道,这方小侯爷是京城一霸。
且不说仗着家里的威势,单说这一眼看去,一条街上一半都是他的铺子,所以他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哼一声。
方小侯爷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把来意说明了。
原来侯府上有个小厮手脚不干净,顺手摸了小侯爷的一块玉佩,事发后被拿住抵赖不过,供认出三天前拿到恒舒典里当了几两银子。
方小侯爷一摇扇子,慢条斯理道:“按理说这事与贵宝号也不相干,可那玉佩却是太后老人家赐下的,我也只好跑这一趟亲自来赎回了。”
赵朝奉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方小侯爷的亲娘是太后最疼爱的幺女,他既放出这话来,必是不假了。于是忙请小侯爷少坐片刻,亲自到库房调看这几日的记录。
无独有偶,这玉佩当初拿到当铺来,接收的那个夥计是新来的。他虽不识得此物,也看得出价值不菲,一时为利所诱,明知来历有问题,却未曾告知管事的就收下了。偏巧那日有富商在库房挑选珍奇,就看上了这玉佩,夥计寻思着典当之人必不会再回来赎取,也不按当铺规矩办事,当时就高价转让给了那富商。
赵朝奉查明后,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原来这入了当铺的质押品,除非是过了当期不赎回不付息钱才会归入死当物,由当铺自行处置。那块玉佩才入库几日,显是不在此列,如此当铺担的干系就更大了。
赵朝奉不敢相瞒,把事情来龙去脉如实相告。又低声下气地央告说:“小侯爷息怒,容我去回禀一声东家,必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说着就想往内堂去。
“且慢!”方小侯爷一合折扇,笑吟吟道:“既是东家在就好办了,我亲自去问个明白。”他来之前,手下的人禀告此事时有提过薛府当家的出京去了,他倒是好奇在这后院里是否当真还坐着一位东家。
话音既落,他就掀开帘子往内院去了,惊得朝奉楞了一拍,才急急忙忙追上去道:“小侯爷,这使不得……”
方小侯爷推开内院主屋的门,大步迈了进去。坐在主位上的人猛地擡起头来,竟是个姑娘家,望之皎若明月,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方小侯爷一呆后却又笑了起来,“想不到深院之中,竟藏了如此绝代佳人。姑娘,相逢即是有缘……”话犹未说完,就被一声冷喝打断了,
“出去!”
他脸上笑容一僵,慢慢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那人冷着一张俊颜,亦如方才那句冷峭的话语一样,彰显着他此刻心中不快。
方小侯爷不是一般人,稍有失神过后也就镇定了下来。他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地摇了两下,笑道:
“兄台有美相伴,真是羡煞旁人。”
不等他再说出更多的风言风语来,尹昀已径直走上前去。方小侯爷这才有些着慌,却见尹昀一言不发,取了挂在墙上的宝剑,铮的一声寒光出鞘,随手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方小侯爷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发苦,“兄台何必如此见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尹昀手中微一使力,方小侯爷只觉肩上一凉,馀光看去,穿的两层夹衣一齐裂了条口子。他额上冷汗滴了下来,“英雄且慢动手,我这就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