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愿去往深里想了,而她是晚辈,也不能把话点透了说。王夫人明里不敢忤逆老太太,但她冠冕堂皇地占足了理,老太太也难免有力不从心之时。单看晴雯这一个丫头的下场就知道了,她原是老太太看好想给了宝玉做屋里人的,过不了几年少说也是平姑娘那样身份的人;然而王夫人就这么把她撵出去了,才到老太太面前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交代了过去,老太太也无一句话可驳。
她正思量着,又听薛姨妈说道:“你提到刘姥姥,我倒想起来了一桩事。你哥哥生日时,有个姓程的管事给他送了些新鲜瓜果,说是自己庄上产的,就在京师近郊,前阵子还说起邀我们家去走走呢,我想着你哥哥不在家,就往后推了。”于是宝钗也笑着接过话头,将之前的话题给岔了开去。
过几日,宝钗去探望邢岫烟,到了二姑娘屋里,却听说邢岫烟去了栊翠庵和妙玉说话了。
妙玉本是姑苏官宦之家的小姐,如今父母双亡,她也自幼带发修行入了空门。她的才学原也无人能及,又从小养成了清高孤僻的性情,世人皆不入她眼。若是旁人听闻邢岫烟能如此轻易出入栊翠庵与她说话必是要纳罕,宝钗却是听邢岫烟说起过,与妙玉相识十馀年,读书识字也得过妙玉教导。
走到栊翠庵前,宝钗想起妙玉其人性情最是乖僻,若是不请自来她必然不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又想起邢岫烟笑谈时曾提过的一桩事。那是宝玉生辰时收到妙玉的帖子,其上署着“槛外人”的别号,宝玉竟不知回函该如何应对,恰好邢岫烟经过知晓了他的烦恼,告诉他自谦为“槛内人”就好了。
邢岫烟提及此事时,原是感叹妙玉竟也对贾宝玉另眼相看,宝钗此时想起则是为也在庵外举步踌躇。却在此时,忽然从内传出一阵琴音,宝钗不由驻足聆听。一曲终了,邢岫烟推门而出,笑道:“妙玉说有客至,我还当她胡诌,走出来一看却是你来了,可要进去一叙?”
宝钗笑着摇头:“曲意已尽,主人意兴阑珊,我也不好不请擅入。”
邢岫烟也笑道:“原来你竟深通琴意,难怪妙玉瞧你和林姑娘不同他人,还曾邀你们一同品茶。”
宝钗摇头道:“自那以后,她就知道我们是俗人两个了,自是不比你与她的缘分深厚了。”
邢岫烟笑道:“她也未必真心重我,不过是贫贱之交,又与我有半师之分。自幼年别后,听闻她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此地来。她虽是孤僻,却也重旧情,此番重逢,看待我更胜昔日。”
宝钗也曾听闻妙玉入府之时,引荐的林之孝家的说她与师父上京来,是听说京都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而她师父在临寂前,留下遗言说她不宜回乡,在此地会有结果。如今对照邢岫烟之语,兴许只是托词或是缪传。但她无意探究他人隐秘,这些事也在心头转念即过。
回到薛府后,宝钗想起妙玉的琴音,不由动了念,吩咐人去寻一把琴来。她的琴那时遗落在大观园中,终究是没有再寻回。她年幼时深得父亲看重,琴棋书画都有人教习,直到父亲亡故后,为母分忧解愁,才把那些都丢开了,从此专心女红家务。
那把琴原是幼年之物,十馀年来带在身边,不慎遗失之后,她想着自己的琴艺本是稀疏平常,既是寻不回旧物,也无意重觅新的。
若说这京城富庶之地,薛家大小姐要一把琴,任凭多稀罕的也不是难事,然而她吩咐了不可破费,薛府的下人也知道姑娘素来简朴,倒也颇有些不知道如何办这件差使了。
此事到底还是传到了尹昀跟前,他略作沈吟,就吩咐下去不必四处寻觅了,他自己告了个假出门几日,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又过了几日,宝钗正坐在家中,就见尹昀抱着一把琴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