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与贾政商议宝玉的婚事时,贾政原是有些想法的,毕竟府里正在办白事,况且老太太病得沈重,此时提及谈婚论嫁之事也不是时候。
王夫人却说,正是要为老太太尽孝,才拿宝玉的婚事冲喜,如此也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又说起把两个孩子的八字还有金锁宝玉的描样都拿去给人看过了,说是宝姑娘的金锁正配宝玉的那块玉呢。两人要是成了亲,宝玉的病也该去了,到时候清醒了过来,老太太看着欢喜,说不定百病全消了呢。
贾政听了这话,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王夫人又忙赶着说老太太常夸奖宝姑娘是个有造化的,平和稳重,是其他姐妹们都比不上的。
贾政沈吟道:“宝姑娘自是好的,学问更是宝玉不能比的。”话虽如此说,他心中却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来。有一年元宵,贾母让人把哥儿姐儿们所做的灯谜都写在屏风之上,却指贾政老爷来猜谜底。贾政为让母亲开怀,欣然应命。各人谜底都已猜中,却到最后薛宝钗所作前止步,那是一首七言律诗:“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覆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贾政眼下想起不应景的那首诗来,自忖此物虽有限,然不详之言却出自小小年纪之人手笔,只怕非是福禄之相。但他想着这婚事既是合了金玉良缘四字,说不定这两个孩子凑到一起后倒也得了大造化也未可知,何况他不似贾母和王夫人溺爱宝玉,想着且不论是亲戚,单以薛家姑娘的才貌配自家儿子还是委屈了的,当下就点头应允了。
王夫人心头大事已定,就开始着手准备迎娶之事了,却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宝玉房里却出了一件糟心事。
宝玉疯了以后,王夫人就让他搬出了园子,在荣禧堂中找了间屋子住下,说是也可压一压邪气。屋里的丫鬟们忙着顾看着宝玉,太太又吩咐了人去好好检视一下怡红院里的东西,别有什么邪物混在了里面。不知是谁竟连袭人的衣箱也尽数翻了,却翻出一条大红的汗巾子,觉着不是寻常之物,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冷不防被宝玉的奶娘看见了,大呼小叫地说这恐怕是外面的男人之物,这位奶娘李嬷嬷素来与袭人有隙,仗着在府里有几分老脸,就拿着那条汗巾子闹到了王夫人屋里。
也是天作了定数的,刚好府里来了北静王府的人,看了东西眼熟,说是昔日茜香国女王所贡之物,只此一条,原在北静王府上,后来被郡王转赠给了一个戏子,名蒋玉菡的,怎么今日到了贾府。
王夫人听完脸色难看得很,立即让人唤了袭人前来。袭人近日为宝玉而忧心如焚,再想不到居然旁生出来枝节来。偏宝玉现下又不清醒,她陡然遇了此事,一时不知如何分辩才能取信他人,只一口咬定了并不曾有过男女私情之事。然而王夫人疑心一起,怎可善罢甘休,当下吩咐两个老嬷嬷带她下去验身,却发现早非完璧。要说大户人家的使唤丫鬟,与人私通也是平常事,然而袭人却是王夫人看好了要放在宝玉房中的,这一看走眼却似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再想不到自己千挑百选出来的,竟会是一个最不堪的。
袭人百口莫辩,直到此时她再说出与宝玉之事,也无人会信,不过是引得王夫人愈加恨她入骨罢了。那位爷如今是痴傻的,也不会为她分辩一句……是了,当年晴雯走的时候,她心中是何等得意,二爷再舍不得,也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了出去。可如今,她走的时候,二爷却连看她一眼也不会了,即使就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她是谁了。她满心以为自己会有个好的结果,宝玉身边必然有她的位置,谁也迈不过去,二爷房中大小之事都有她决断的分,连宝二奶奶是谁,她也有这个分量挪动天平一二。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笑话。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连声吩咐将这贱蹄子拖出去,交由她的老子娘,却被左右劝住了,说今日之事若不处置分明了,到底与宝二爷的声名有碍,倒不如就把这丫头配给她的奸夫,也算是积善行德之事了。
蒋玉菡如今离了王府,自己身边小有些积蓄,就连戏也不唱了,一门心思想过平常人的小日子。他见到贾府来人问起宝玉房里丫头的事,虽是摸不着头脑,但也听说宝玉近来不太好,那念着往日的交情,若真是他身边的要紧人,他照看一二也是应当的,他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担了这虚名却也无妨。
当下就问了那女子的姓名,听得花袭人三字却是一呆。那年他在京中的世家公子的宴上见着了贾府的宝二爷,还记得那日在席间众人行令之时,到他时酒底说了句“花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