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又陷入了那场噩梦中,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保持着清醒,而叙述是唯一将这一切结束的通途。
“他们偷窃婴儿,把弃婴当做他们的祭品,他们崇拜死亡和虚无。婴儿被焚烧,被摔死,或者被活活肢解,那现场是很多人的噩梦。”
“我和我的搭档加入当地的一家秘密教会做卧底,想接近主教。就在计划成功准备行动时,我发现我的妻子成了教会的新成员。”
那是袁峰全然未曾涉及的内容,是将一切拖入漩涡的封存秘密。
“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所以决定切断和警方的联系,让外界都以为我们叛变,这样才能自保。”
没有人能彻底地感同身受,那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浮于他面孔之上的神情充满了虚无与不确定。
“两年,整整两年我们和这帮疯子在一起。期间为了获得信任我们不得不参加祭祀,看着那些人拿婴儿做祭祀。”
“一开始只是抵触,久而久之便生出自我安慰,每天夜里我的搭档都在床边祈祷,他开始觉得也许不曾存在过是这些孩子最大的幸福。潜移默化里面我们慢慢相信了那些东西,等我们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案子已经结束,主教死在我们面前,一颗子弹结束了他,可没有什么真正结束。我们时常能听见那些人说话,更要命的是,我们也在那些人中间。我们像是受了核辐射的羊,一点一点毫无知觉的变异,回过神来时已经面目全非。”
“dream in a dream.”袁峰不由自主。
“抓捕主教的时候他们烧了一个婴儿,孩子的皮肤已经碳化,已经没什么能救它,孩子已经完了,于是我开枪,那是我最后一颗子弹。案子结束后,我的妻子自杀,在我们结婚周年的时候。那时开始我觉得自己也许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可没有人告诉我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修剪平整,流露出平实可靠的气息。
上面却沾染着意想不到的无形的血。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袁峰不知道作何反应,这个认知本身就如同一块巨大的山石,将他压至无法呼吸,可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声音极轻,似是旁观者的眼色。
“那是一条回不来的路,”他说,“可我们凭着经验便以为万事无忧,经验里总是今年花似去年红,明年花更好。”
“对不起。”袁峰低声,这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话。
左森撇撇嘴角,。电话无端响起,震了三四声后他接起来,陌生的号码,里面的声音沿着大脑皮层,撩动他记忆里最为熟悉的神经。
“你见过猎杀亲子的北极熊,见过被同伴叼得稀烂的幼鸟尸体吗?”
左森一瞬认出声音的主人。
“那是生命的本质啊,而我们一直生活在幻觉之中,浑然无知。”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左森说,“我在找你,带着你没有见到的成群警察。”
“我想你和他们的目的不同,”对方像是极为自信,“你还有问题,左森。”
“一些他们不能理解于你却极其重要的东西。”
袁峰的目光显示着他对这次对话的担忧,他看见左森的神情渐渐阴冷。
“人已经死了,是吗?”
电话那头,青年指尖抚过鲜嫩花瓣,仿佛点破一盏盏脆弱假象,忽而笑得灿烂。
“你知道我的,谨慎而节制?这是你给的形容词。”
“你想怎么样?”
他沈默了一会儿。
“这是最后一次了,左森,”他的语气不无惋惜,“世界是螺旋,结束的阴影照应开始之初。”
“我会告诉你们地址,但我不在那里,我希望你能找到我,也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左森无比冷静。“我击中了他,你们没有多少时间。”
“我知道,可是你会的,”他的语气轻轻的,却无比精确地拿捏住他的要害,“因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