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唯独那年雨中的惊鸿一眼。
他曾经是想过要与崔道笙好好过日子的。
他明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他明知道崔道笙心里有过其他人,他都不在乎。
直到崔道笙偷偷藏起那笔财産,被他无意得知,他才骤然惊醒。
她瞒着他丶防着他,半分真情都没给他。
所以他趁着崔道笙産后虚弱,偷偷下了让女子大出血的药。
原本他也不打算好好将崔秋蕊养大,毕竟是崔道笙负了他。
可崔道笙死前,没有猜疑,没有指责,只是叫他抱起孩子:“夫君,日后秋蕊就拜托你了……”
那样小丶那样软的一个人儿,见了他会笑,世界里只有他。
于是他又心甘情愿地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养大。
可笑他这一生,又有几分顺心如意呢。
“道笙,我……”
门外的打斗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见大门处,白衣女子就着剑上的血迹,擡剑朝着王八弟的心脏狠狠捅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沈择赢不敢置信地看着喻从意,发现自己表现得过于震惊,又转口调侃道,“心有灵犀?”
“嗯,知道你要死在这里了,来替你收尸。”喻从意翻了个白眼,确认王八弟死透了才拔出剑,挥掉上头的血迹。
喻长行默默脱下披风盖在崔秋蕊身上,见她目光一直盯着王八弟的尸体,伸手覆在她眼上:“怕就不要看了。”
崔秋蕊身体还在发颤,没有阻止喻长行的动作,只是问:“如果我不看,就可以什么都没发生吗?”
喻长行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看向喻从意。
喻从意沉默片刻,蹲下身:“恨我吗?”
“我恨你做什么?”话虽如此,崔秋蕊两行热泪又翻滚而下,“恨你救了我?恨你让沈侯爷不必两难?”
“我杀了你爹。”喻从意平静道。
崔秋蕊被戳中逆鳞,拍开喻长行的手,往日盛满笑容的眼里是布满血丝的红:“他不是我爹!”
“我爹才不会以我的性命做要挟,才不会踢我踹我,不会说那些难听的话……”
“他不是……”
王八弟的尸体横在门槛上,离崔秋蕊只有咫尺距离。
往昔种种疯狂充斥在崔秋蕊的脑海里。
她幼时发烧,每每睁眼都是爹爹在她床前忙碌,手忙脚乱地安排人看病煮药,又时不时回头看她好些没有。
她骑在爹爹的肩头看过上元节的灯火,穿着京中最时兴的服饰同爹爹去郊外放纸鸢。
她从小没有阿娘,于是爹爹说:“只有爹爹,也会让蕊儿做世上最快乐的女儿。”
终于,眼泪如决堤般夺眶而出。
“爹!”
崔秋蕊趴倒在王八弟身上,紧紧抱着他馀温快速消散的身体:“爹,你醒醒啊爹……”
“你醒醒,你再骗骗蕊儿好不好?求求你了……爹!”
瞧见这一幕,纵是喻长行和沈择赢也不禁眼眶一热,扭过头不敢再看。
喻从意的目光却不曾从二人身上移开。
十八年前,她好像也是这样的。
她有点想她师父了。
“掌门。”阿离扶着虚弱的钱莺适时出现,“找到钱娘子了。”
钱莺半边身子支着阿离才能站立,干涸的嗓子说话还有些刺痛。
看到王八弟的尸体时,她眼里闪过一瞬的痛快,但很快移开了目光。
“我找到道笙留下的密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