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从意的话生生被人截断,也因着有些人过来,喻长行只好不情不愿松开手。
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文绛恩。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生得颇为矜贵儒俊,眉眼间却依稀能瞧出些熟悉。
“你也来凑热闹啊。喏,这是我儿子,孙则璋。”文绛恩见果然是她,心情颇好,“来,叫喻姨。”
“喻姨好。”小公子也不怕生,乖乖巧巧地叫了。
喻从意答了一声,瞧见一大一小两人各拎着花灯,问道:“你们要去百花园?”
“是啊,洛京最大的花灯年年都在百花园,你们不去瞧瞧吗?”
“人太多了,便罢了。”喻从意一顿,不由提醒道,“花灯年年都能看,你们又住在这儿本就方便,少一次也无妨。”
文绛恩一看川流不息的人海,哪里不明白喻从意在说什么。
不过她早已习惯:“害,年年都这样。你放心,挤这个我简直是如鱼得水。”
“阿娘……”她说得自在,她旁边的孙则璋反替她红了脸。
“没事,你喻姨早知道阿娘什么德行。”文绛恩牵起儿子的手,朝喻从意道,“那我们先去了,回头见。”
喻从意不知道如何再拦,到底没说话。
此时路段堵塞,官府也派人前来疏通,原本拥堵不堪的人群渐渐有所缓解。
见状,她也不由叹一句还是本地人精通此道。
正出神想着,手上力道收紧,喻长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衣袖应风交相贴在一道。
“师父,那儿有花灯祈愿的。”他道,“我想去放。”
喻长行在喻从意面前向来乖顺,以往想要什么都只会暗示。暗示得到皆大欢喜,暗示不到便乖乖作罢。
头一回听他字正腔圆地说出“想要”,喻从意都有些惊讶。
惊讶之馀,自然没有拒绝地理由。
放灯许愿的人很多,幸好平春江更长。
他们沿着人少的路向前,走了一会儿方找到一段空处。
买花灯时喻从意没要,只配合地蹲在他身侧,定定看着少年将荷花灯放进江水之中,水面漾出涟漪,沾湿了他修长的指节。
他双手合十闭目,露出极为虔诚的表情,配上那副皮囊,宛若降世的谪仙。
“师父,您不许愿,是因为没有想要许愿的事……或人吗?”
喻长行垂眸,自己与师父的身形明明离得如此相近,却总像这水中月般捉摸不透。
喻从意沉默良久,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她说: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很感激上苍,不敢再多叨扰,生怕上天发现我,要将我的愿望收回去。”
既然是实现的愿望,又怎么会轻易收回。
喻长行看着喻从意眸中映出的点点光亮,终究没说出口。
这样就好。
就这样一直……
“啊!!!”
率先划破美好繁荣的是一声极尖锐的惊叫,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江相隔的距离,叫骂哭喊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直到第一个人落入水中。
第二个丶第三个……有些是站在岸边被生生挤下去的,有些却是在人群中被高抛起来,直接丢进了江水里。
“杀人了——!”
喻从意猛地起身,骚乱中心正是百花园的方向。
文绛恩还在那里。
喻长行立马意会,也一同站起来:“师父我帮你。”
“不。”喻从意冷静道,“你在此地不要乱跑,寻件防身的东西,等我回来。”
此地距离百花园尚有一段距离,都乱成这副模样,两个人同往未必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他置于险境。
今日出门没带剑,喻从意问街边一家商户要了把铁锹后便疾步沿着江的方向往百花园狂奔。
而此时的百花园外,已是一片血雨腥风。
相比百姓无助的奔逃,身着黑衣蒙面的一夥人挥舞着溅满血污的长刀,逢人就砍,甚至发出快意的笑声。
“娘!娘!”小女孩惊慌失措地看着阿娘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哭喊着趴在渐渐冰冷的尸体上。
而她身后,长刀已然高举。
“陪你娘去吧!哈哈哈哈——呃!”
滚烫的鲜血溅落满地,弄脏了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