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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卿

从意觉得眼熟。

“我该把剑还你。”喻从意道,“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那才是它的主人。”

“如果你这么做,我现在就可以用这把剑去找我的归宿。”

明明还是淡然处之的模样,明明连语调都没有分毫上扬,可喻从意丝毫不质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云生,你不必如此……”

宁负卿打断她的话:“我与父辈们不同。”

他的父辈们铸剑时,并不知道未来的爱人究竟是谁,只是抱着对将来妻子的期待铸剑。

而他一直都知道。

但这样平白给人增添负担的话,宁负卿没有说出口。

“阿意。”

“我在。”

他手指抚过剑身,道:“我身无所长,一生庸碌,在你所行之道上或许给不了太多的助力。”

“如果我铸的剑能帮你披荆斩棘,哪怕是砍柴挖草。”

“那是不是也算我陪你看过风雪,度过春秋。”

喻从意站在宁负卿的身后。

他背对着她,双肩披着浮光,隐匿诸多落寞。

“此去并非江湖不见。”她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待尘埃落定,我们本就可以看风雪丶度春秋。”

宁负卿轻笑一声,没再多言。

他们要的从不是同一段风雪。

从剑池一路返回,又走过那段暗无天日的窄廊,琉璃窗外雨势没有变小,那块刻着“卿”字的玉佩仍安然落在凹槽当中。

一切都没什么不同的。

宁负卿将玉佩重新系在腰侧。

这块从小跟着他的玉佩,与他分开了或许在此生当中最长的时间。

久别重逢,他谈不上有多喜悦。

喻从意扬手想撑开手中的纸伞,被宁负卿接过随意丢在了一旁。

她有些无可奈何地好笑:“它似乎没做错什么。”

“算它运气不好。”宁负卿这般说着,又重新撑开自己的伞,为他们遮挡出一片天地。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回去的事情。

不仅是静月阁前,因为连绵的雨,大家都躲在屋里偷闲,整个山庄都见不到什么人。

雪色随着春意褪去,满目的绿意在雨水的湿润下显现出与山庄融合的安静。

小瀑布在同类的作用下迸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直率,水流击打池面溅出不小的浪花。

这里就是山庄的边沿。

天上落雨,脚下踩云。

他们生在其间。

若非直接羽化登仙,从此地一跃而下,应当在尚未来得及落地之时就魂身分体,能够看着自己的肉身变成一滩肉。

人人都恐惧失足落下。

但在有些时候,也会诞生出一跃解千愁的想法。

宁负卿没有刻薄到将这里立上石碑,刻下“解忧崖”这样诙谐的名字。

他向来自诩冷静,自认为能够理智地看待万物来去,生离死别。

于他父亲是如此。

于他三叔亦是如此。

直到雨点溅湿他的衣摆袖口,衣物湿沉粘腻的触感头一回不显得难受。

最近他做了许多超出理智权衡的事情。

但现在,他想做一件愚蠢的疯事。

宁负卿问:“如果跳下去,喻掌门能救活我吗?”

“我是医者,不是神仙,更不是将肉泥能做得更好吃丶让食材觉得如蒙新生的厨子。”喻从意果然道。

他有些忍俊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喻从意突然觉得眼前得光晃了一下,稍擡眼,就见伞面完全倾斜。

而宁负卿站在伞外,几乎是瞬间被雨水淋了个透。

她从他手里接过伞,既没有惊慌,也没有鄙夷,只是问:“你现在开心吗?”

“算不上难过。”他这么说。

喻从意若有所思。

下一刻,一道晴蓝色的弧度头也不回地坠入深崖,直至变成一个黑点,直至完全被雾霭掩埋,消失不见。

雨水平等地浇湿每一个人。

喻从意:“或许那把丢在静月阁前的伞还好运些。”

宁负卿:“如果当年,我让叔父们将你接到铸剑山庄,你会爱我吗。”

很幼稚的问题,他也知道答案。

哪怕是六岁的宁负卿,都不曾问过任何长辈,问过自己的父母:“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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