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今天见到了掌门前些日子收的那个徒弟,长得好俊啊。”
因他比门中大多数人年长,又是掌门的徒弟,于是门派上下大多喊那位“师兄”。
那两年,“长行师兄”这四个字宛如挂在阿琳嘴上,久久不散。
阿荣想,这位长行师兄是个不错的人。
妹妹喜欢,若对方也有意思,那他作为兄长乐见其成。
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从前阿琳尚能骗自己喻长行对掌门只有师徒之情,绝无男女之意。
那这回在看到他们山下牵手时也该死了心。
他明明劝了的。
父母双亡之后,是掌门收养了他们,才让他们不至于沦落街头。
可阿琳固执地认为这是掌门欠她。
阿荣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妹妹陌生,是在得知她擅自找到周澹,并给了对方济生门的地图,设计毒死了那对他们一起照顾的老人。
她对掌门丶对济生门的恨意,到底是从哪一刻演变到如此地步,已经无法追究。
两相权衡之下,他把阿琳关了起来,一个人去面对外面的腥风血雨。
结果没想到那就是兄妹之间的最后一面。
醒来后,阿荣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为了给阿琳赎罪,在掌门的一声令下后,他第一个冲到最前面制服纵火者。
那把匕首还在他的袖中,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
结果阿琳死了。
真无聊啊,这狗日子。
一辈子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到最后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他这一声低喃,唤来的是阿离的注意。
他垂眼看到猛地坐起来的人,波澜不惊:“醒了?要去看看你妹妹吗?”
对于背叛掌门的人,阿离并无几分好颜色。
阿荣迟钝地摇头,缓缓起身,走到喻从意身后。
“掌门,你见过我妹妹了吗?”
喻从意还在给弟子上药,听到声音后反应了一下,确认是阿荣后道:“见过了,她现在在长生殿停着,你可以先过去,我忙完这里就来。”
“……无论如何,毕竟是济生门的弟子,会允她厚葬。”
“这样啊。”阿荣没什么反应,又问,“掌门,你还记得当时捡回我们兄妹,是什么时候吗?”
喻从意觉得有些奇怪,但怜他突然间失去了亲妹妹,难免伤怀,她便也顺着道:“那时听闻你们爹娘离世,我去寻你们,正碰上你们兄妹在行乞。”
阿荣接话道:“当时你说要带我们回去,阿琳可高兴了,成日夸掌门是神仙下凡。”
闻言,喻从意不知如何接嘴,干脆没再说话。
“其实阿荣这辈子,也没求过什么。不过是个太平度日,妹妹平安罢了。”
“怎么连这个都做不到呢。”
喻从意察觉他有些不对劲,狐疑着转身,却在擡眼的瞬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里面毫不掩饰的癫狂:
“给我妹妹偿命吧。”
“掌门!”
“师妹!”
“扑——”
匕首划破衣料刺进皮肉,血由内而外染红白衣,洇出鲜红的一片。
喻从意甚至连眉头都未来得及蹙一下,额上冷汗便被激出来,疼痛迫使她低头,呆呆地垂眼去看那匕首没入的腰腹。
又被捅了。
还是被自己门派的弟子。
喻从意有些想笑,身体却无力地后仰,被离她最近的阿离一把抱住才不至于倒地。
至于那个正被她上药的弟子,脸上还残留着飞溅的血液,神情呆滞。
“掌丶掌门,你别急,我马上给你止血,我……”阿离慌乱地捂住喻从意的伤口,惯常平静的面容産生了一丝裂缝。
看把阿离吓得。
喻从意很想哄他两句,让他别担心,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开口。
明明之前也受过更重的伤,怎么这次特别不想活呢。
她闭上眼睛,歪头靠在阿离怀里,强按下心底想再看一眼喻长行的念头。
耳边好像传来什么声音。
好远啊,听不太清。
算了……
她才是早就该死的那个。
无愧堂前乱作一团。
阿荣的匕首深深插进喻从意身体后,眼神才有一丝清明,似也在发怔自己的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