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

“那时望京城郊发生了什么”

零和十三回忆一下了，发现当时虫族们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

玉·柱是很早就做的，那个时候夏禹州还没有疯狂地认为虫族一定能做出长生不老药，显然他必定看到了什么。

又或者，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越是拥有权势财富的人就越难以接受死去，因为他们舍不得放下这些，所以就会使用一切手段来延长自己的生命——或许夏禹州只是有了虫族形成的神行队以后越发觉得自己的权力膨胀，所以越发不想死，想要长生不老。

夏禹州一定能想到神像背后的问题，但夏禹州没有把这个告诉虫族，而且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抓到周斐然——或许夏禹州根本不知道在这里是的周斐然，他只觉得那是一个太子残党。

那个太子残党在八金塘弄出一场“神迹”，要百姓都相信太子长青不是死了，而是成仙，要让本不该建造出的长青庙建造而出，在长青“死”去的那三年里，也让他不失民心，这是如何的让人嫉妒，又如何的令人不满，想必夏禹州恨得咬牙，却不能大张旗鼓地搜查。

他只能慢慢找。

找出那个要把长青捧成神的人。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少年很快将店铺关上离开，茶楼也早已经打烊，长青伪装成游客，再度走过这里时终于看见了不同。

往前一步便能看见绢花店门开了，后退一步则看见的还是关门的样子，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察觉不到这种异常，只除了虫族和长青。

长青看着这异象，问身后的虫族，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你们能让我全身而退吗”

这是自然的，几名虫族并不认为一个固定地点的时空奇点会有多么棘手，就算是，王虫也足够应对。

何况现在这里有两名王虫和一名贵族。

长青便擡步走了进去，他看着脚下的石砖——它们比方才外面的那些更新，更规整，显然使用年限没那么长。

绢花坊也不是卖绢花的，而是卖豆腐的。

长青看着空荡荡的豆腐坊，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走过来，擡嗓子喊， “老板在吗!买块儿豆腐!”

他看见一旁的长青，还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 “怎么忽然杵了个人”

待看清长青的身量打扮，双眼中又忍不住流露出赞叹，只是终归知道不该太唐突，只是继续喊豆腐店老板的名字。

“来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忽然便有人从那分界处走了过来，长青看着对方走来，没有挪步。

对方讲豆腐切好递给来买东西的人，按个数收好钱财以后招呼人离开，接着便对长青说， “客官要是想买之前说好的干豆腐，就请跟我来。”

长青跟着他往里间去了。

豆腐店老板长相粗糙，扛起来有几分乡野气，虽然身量颀长，但双手倒显然做惯了粗活。

他带着长青往里走，转过弯，走到隐蔽处，便忽然停下，接着回身跪在地上。

“殿下……”

这人正是周斐然!

只见他眼含热泪，难以自持地说道， “殿下，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长青看着他，眼中亦有动容，瞳神微闪，伸手扶他起来。

“你受苦了。”

周斐然看着长青，双眼湿润，似有无数话语要说，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涌至唇边，在张口的一瞬间，却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他只说， “殿下，您还活着。”

这是迁都之前，长青返回阳翟之前。

如果那时候长青经过了八金塘，没有急着赶回阳翟，而是到八金塘看看，顺路经过这一出豆腐坊，他就会看到饱经风霜历练的周斐然。

但他没有。

周斐然在这里经受无数个轮回，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样的日子，十个月，无数次重复的十个月，他一旦离开这里就会化为幻影，像是幽灵，不被人看到，也不被人听到，他有时会徒步数百里去追寻长青的踪迹，站在一心追随的太子身边，一切地诉说与劝阻都是无用，有时，他也不断地回到阳翟，看自己被关押在天牢里不知外界发生何事时的茫然与担忧。

然后他的魂体在雨水中爬过城墙，指尖磨出鲜血，一次次看太子如何被虫族吞噬包围。

接着他就会醒来，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天牢里。

他开始用双手挖掘泥土，从无人看管的天牢里掘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