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

盯着那一串陌生数字，晏渟洲迟迟未动。总算有了联系方式，他却束手束脚起来了。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若无其事一句别来无恙？晏渟洲把手机息屏随意丢在套房的沙发上，烦躁地抹了一把头发。

设想过无次再见的场景，真实情况却全在他意料之外。

晏渟洲好像无法再如年少时那样奋不顾身了。

换好衣服，晏渟洲拉开窗帘，在窗前静静站了良久。滨城还是老样子，冬季算不得多冷，却总是阴霾不散，寒湿入骨。在外不过短短几年光景，自小生活的城市居然也会不适应。

他叹了口气，把空调调高了一度，随后拿起手机，终于拨出了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的嘟嘟声响起时，他的呼吸也下意识短暂的放轻了。

“喂，哪个？”粗犷的男音差点给人耳膜刺穿，听着带点北方口音。

晏渟洲伤春悲秋的心一溜烟没了，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些，客客气气道：“你好，我找池原。”讲这话的时候，他大脑有些短路。

“没有！打错了！烦死！”随后就传来一阵忙音。

晏渟洲：“...”

听的出来，是个暴躁老哥。晏渟洲意识到自己可能输错了号码，返回信息界面查询，果然把尾号8698输成了8898。

他已经许久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了。

确认号码再次拨通，这一会对方许久没接。时间仿佛无线延长，就在晏渟洲以为会无人接听时，他听见耳边传来淡淡的男声。“您好。”

与前一天下午听到的声音高度相近，只是经过电话的处理，更有质感磁性。晏渟洲天真的以为自己成熟了，学会了控制情绪。可此刻的他心跳的频率太快了，手心甚至出了汗。

无尽的思念与牵挂不过是被强行尘封在海底的暗礁。如何能风平浪静？

池原见电话里的人迟迟不回话，不确定地又询问了一声：“喂？您哪位？”

晏渟洲清了清嗓子，努力语气自然，“啊。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他没有说自己是谁。

电话里的人也沉默了。

“那个...”言语太过苍白，晏渟洲有些无地自容，根本没脸再提什么。

电话里的池原极贴心化解了彼此的尴尬，“不用。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池原平静的吓人。

晏渟洲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而对方的无悲无喜把他拉回了现实。也许，池原是真的放下了。

六年了。

时间不会停滞不前，人更不能活在过去。努力变得强大渴求捡回曾经失去的东西，何尝不是一种刻舟求剑？在命运的洪流下，人无法强求什么。晏渟洲问心无愧，独独对池原亏欠良多。

“行。以后有机会可以叙叙旧。”晏渟洲的态度客气又体面。

以后有机会。社交场合礼貌推辞常用语。倘若池原表现的抗拒扭捏，立时就落了下风。

“嗯。”池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此刻有眼力见的该自觉挂电话了。晏渟洲想着从长计议，正打算挂断时，电话里又传出了池原的一句话...

“别乱咬...”

语气生气又无奈，但仔细分辨，是有几分宠溺意味的。别人听不出来，晏渟洲再清楚不过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遏制不住的怒意。

池原的身边，有人了。这是晏渟洲的第一想法。

“你他妈大白天的在干嘛！”下意识追问，却发现对方早挂了电话。

“嘁！晏渟洲你有病吧？！呵呵。”晏渟洲自嘲地笑了一会，并庆幸池原没听见他的智障言论。

即便他当初自欺欺人没当面提分手，这么几年过去，池原也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了。跟谁在一起，他都没资格过问。

没了他晏渟洲，池原就得剃度当和尚？未免太违背人性了。

理智上是这样。心脏却像被布满荆棘的藤条紧紧攫住，又闷又痛。

晏渟洲给自己建过最低心里预期。最坏不过是再相见时池原孩子都打酱油了。那当然是祝他美满。但以池原的道德感，去祸害女孩子的概率极低。

晏渟洲坐在沙发上默默点了一支烟。他这些年其实很少抽这个。年纪小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是大人，总爱用这个装深沉。现在才明白抽几百根烟都消不了愁，只能透支生命。

晏渟洲越想越不甘心，意识中恶魔与天使开始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