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他踏雪而来,仿佛不属于这人世间。
日月更叠四季轮转,周而复始,时间的流逝看不见摸不着,却能一笔一寸将万物生灵雕刻的面目全非。
六年半。两千四百多天,终于再次得见。
初雪一定是幸运日吧。
晏渟洲庆幸此刻不能说话。倘若开口,一定组织不好语言,平白惊扰了世间最美的盛景。
他也需要平复。
小陈下意识回头瞄了一眼,晏渟洲歪着头靠在后座上,也许真的睡着了。
小陈着急下车没披外套,上下牙迫不及待亲密接触,抱着膀子打冷战,呼出的热气迅速化成白雾,冲前面喊了一声,“哎!哥!这儿!这儿!”
池原先瞧见车牌号,看清打招呼的人后,神情冷肃的像是要上战场。
他大步走过来。
小陈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尴尬地笑了笑,“咱上车说吧。这鬼天气,真够冷的。”
池原看了他一眼,打算绕到靠近马路边缘那一侧上车。小陈及叫住他,指了指另一边,“哥,从另一边上吧。晏总在左边睡觉呢,你坐他旁边啊。”
晏渟洲心说终于有点眼力见了,不容易啊。
池原往后座的位置瞧了一眼,光线灰暗,晏渟洲的脸恰好是歪向玻璃窗的。
他在原地顿了一会,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辆外的寒气袭来,以及...来自另一个人的气息。
晏渟洲心里那根弦绷紧了,甚至连睫毛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漏了馅。
小陈透过镜子往后瞧,主动搭话试图调节气氛,“哥,你什么时候来燕城的?度假吗?”他纯没话找话,燕城有什么好度假的?还在大冬天!看雪不如再往北走走。
“不是。”池原没有深聊的意思,目光转向车窗外,坐的却板正,这是一个戒备的坐姿,仿佛随时等着下车离开,表情也活像赶着去吊丧。
单看此景,后排两人像是毫不相识的拼车客,还是磁场不合那一种。小陈直直的脑袋瓜不够用了。不是老板的兄弟吗?除非关系足够铁,谁雪天还跑这来?可神情又不情不愿的。
小陈借此认定,此人必然有把柄被老板拿捏,不得不屈服淫威之下被折腾。真把老板交给他,会不会造成什么暴力命案?
“没记错的话,你是他的助理。”池原突然出声。
晏渟洲悄悄睁开眼睛,努力放缓呼吸,可窗玻璃上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白雾。然而一旁的人打坐定开始就没往这边瞧一眼。
“是,没想到这么巧。晏总刚搬了家,我一时没记住。要不,订个酒店?”小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您帮着照看一下。”
小陈只能装傻充楞。这漏洞百出的谎言,一戳就破,可他能怎么办?当然是为老板冲锋陷阵啊。
池原没打算为难他,也不想再配合演出,“前面靠边停车。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寒凉的言语,远胜雪夜寒风万千。
小陈试图再抢争取争取,“哥,晏总喝了点酒,吵着闹着要您来接啊。您要是走了,我明儿也不用见他了。”
道德绑架都用上了。
“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池原说。
晏渟洲心情本就郁闷,恨不得给小陈后脑勺两爆栗。
“停车吧。”池原重复了一次。
小陈有些顾虑,斜眼看后视镜,睡着的人依旧没反应,不知什么情况。只得无奈叹气,“行。但这儿停不了车。得前面点。”他刻意拔高了音量。
池原嗯了一声,而后闭眼靠在座位上,无意识攥了攥拳头。
突然,他的左臂被人不轻不重的拽了一下。
“别走。”
“我还有话说。”
晏渟洲散漫的靠在座位上,讲话带了点鼻音,听着有些懒洋洋的。他神情坦然,仿佛一切不美好的事都不曾发生。心里忐忑不已,但确信池原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难堪。
“不省人事?”
晏渟洲自知理亏,把脑袋偏向池原的方向,“我也想啊。但不能睡,万一你又跑了呢。”
“跑?”池原避开他的目光,轻嗤一声,“我真佩服你。总能把自己做的事,扣到别人头上。”
晏渟洲知道对方是在指自己当初一身不吭就走的事,他无力反驳。想说点什么又碍于小陈在场,拉不下面子。
车内低气压盘桓不散,就连小陈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