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耳,沉默地望着对面一个小男孩把细长的手拿烟花棒点燃。
火花在黑夜里划破夜晚的黑暗,在空中开出绚丽的花火,点亮了鹿漫漫墨色的眼。
她蹲在门前,身前是温暖的万家灯火,身后是支离破碎勉强拼凑的“家”。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意的叫吼穿过耳膜,鹿漫漫闭起眼,将头埋于双膝。
蓦地,一个温暖的事物贴上了她的手,那是一个人的手。
鹿漫漫抬头,眼前出现一个未点燃的烟花棒。
对门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她面前,向她递来一个烟花,笑着对她说:“要一起玩吗?”
路边的灯光昏昏暗暗,男孩的笑脸却被鹿漫漫看了个真切。
便神差地她点点头,男孩将她拉了起来,把她拉到他家门前的空地上。
一个面容和善温婉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向她们招手,笑着帮他们点燃烟花棒。
鹿漫漫后来才知道那个是男孩的姑姑。
橙色的花火在黑夜里炸开,像夏天盛开的花,向着热烈的阳光生长,只是它不一样,它向着黑夜,在少女的心中胜似朝阳。
“你叫什么名字啊?”鹿漫漫听见男孩问她。
“鹿漫漫。”她握着烟花棒,在空中挥出一个又一个的光圈。
男孩愣了几秒,乐开了:“啊,那我叫‘齐修远’。”
鹿漫漫还没搞清楚“那我叫”是什么意思,站在他们旁边的大人先笑了。
“小勘,不能这样子,快跟人家道歉。”女人无奈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对不起,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宋勘,你好啊。”宋勘笑着朝她伸出手来,脸上带着的笑比今早的太阳还要灿烂耀眼。
鹿漫漫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慢吞吞地伸出去,试探着和他握了一下。
她那时还不知道“路曼曼其修远兮”,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像一束热烈的光,忽然闯进她黯然无光的世界,拉住了她的手。
她很感谢宋勘,如果不是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黑夜里孤单地走多久。
(三)
宋勘的妈妈生了重病。
每次鹿漫漫的父母吵架,宋勘就会拉着她去他家里玩,有时候会一起做作业,有时候会一起玩叠纸,或者会一块儿看电视。
但无论她什么时候被拉过去,她都没怎么见过他的父母,只偶尔会看见他的姑姑,一次偷跑出去被她母亲发现后,她从她的口中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
十四岁那年的冬天,他的妈妈被接走了。
那天,天气真的很冷,冷得鹿漫漫就算多,穿了几件还是感冒了。
她被留在空无一人的家里,静静地待着。
夕阳很早便沉了下去,人们也很少出门散步。
对面宋勘的家门前吵吵嚷嚷,救护车的尖叫很刺耳,划破玻璃窗传过来。
鹿漫漫望着窗外,在人来人往里寻找着。良久,她以平常难以一见的速度,从房间里拿了条围巾就冲了出去。
平日里慢吞吞的人头一次能动作那么快。
等到了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下立着一个人影,就孤零零地望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
鹿漫漫心里一揪,跑上前去用围巾围住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喊他:“宋勘哥。”
少年神色空洞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泪痕,眼底一片红色,没有什么反应。
他在害怕。
早上还在对他笑着,叮嘱他小心的人,现在便脸色苍白地被推上了救护车,他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但,他还是很害怕。
他觉得好像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大脑里搅动着,让他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他真的很害怕失去。
鹿漫漫伸手拉过他颤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用体温捂着。
宋勘没反应,她就这么站着。
路灯下,孤零零的少年和少女立在呼啸的风里,无法融入外界将要过年的热闹。
鹿漫漫不知道他们就这样站了多久,可能有半个小时,也可能只有几分钟。
漫长的死寂之后,爆竹声划过黑夜,在空中突兀传响,随之而来的彩色花火,点亮了半边天空。
宋勘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女被冻得耳和鼻子通红,冷得直打哆嗦了还不松开自己冰得跟石头一样的手。
“漫漫?你……”他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半晌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