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想起那句“你若是你见到真正的我”……
可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若是她的父皇足够爱她,她根本不用装可怜扮柔弱来博得他的一丝垂怜,他想起前世她的模样,这才发现,原来他以为的她,也只是他以为罢了。
就像她此刻一脸桀骜地看着他,说着自己那些拿捏和手段,不过是强撑。
他曾以为她是幸福的代名词,只是遇人不淑才有后来的祸事,可是今日他才明白,即使没有沈修远,她的人生也是一片泥泞。
看着她倔强的嘴角,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眼里已经泛起晶莹。
齐景之的心突然一阵揪痛,他缓缓擡起手,抚上她的脸颊,一双褐色直探向她的眼底。
“你只是不想和沈修远成婚。”
他的眼神清亮,干净得像高山上从未有过人迹的湖泊,湖泊中心有个漩涡,一点点将她吸到湖底。
“跟我回洛南。”他说。
不是请求,不是询问,他头一次在她面前说的这样笃定。
她有片刻的失神,然而他掌心的灼热将她拉回了现实,再看向他时,竟无法直视。她的眼神随即飘向别处,胡乱应付了一句:“春儿死的不明不白,我得查清楚。”
“好”,他似乎全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拒绝,不带丝毫犹豫:“我和你一起查。”
“还有你的事,谁下的手,我也要查。”她的语气依然很生硬。
“不重要。”齐景之的手抚上她的发鬓,强迫她看向自己:“柴熙筠,我的条件是,你,跟我回洛南。”
知道她过得并不好,这一世,他不会再远远凝望。
齐景之走后,柴熙筠推开窗,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那句“跟我回洛南”,不停地在脑中盘旋。
她没有当即应下,只是随口推脱“让我再想想”。当然,在今夜之前,这个念头从未在她脑中产生过。
她的计划是,利用齐景之甩掉沈修远,至于后面怎样,无论如何,她总会有办法。前世吃的亏,足以让她清醒,绝不至于今生再把自己草草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可是当齐景之说跟他回洛南之时,她却心动了,他明明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没说,她却忽然想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前生她从未离开过京城,或许重活一世,不该再受此等困宥。
有了昨夜的事,父皇定然不会再将她和沈修远扯在一起,至于其他的,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想着,柴熙筠走向了春儿生前住的屋子,她早已事先摸准了,这个时候云芝会在房里。
门虚掩着,她伸手敲门,然而不经意地一擡头,却透过门缝,瞥见云芝慌慌张张把什么东西随手塞在了枕头下面。
“谁?”叩门声落,门内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仿佛惊弓之鸟一般。
“我。”柴熙筠应了一声,擡脚走了进去。
似是没有想到公主会过来,云芝“噌”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立在床边。
眼看着柴熙筠关上门,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云芝脸上的慌张更甚:“公……公主怎么过来了?”
“云芝,关于春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丝毫掩饰,柴熙筠径直问道。
话音刚落,云芝拼命地摇头:“奴婢不知,公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
“真的……”云芝咬了下嘴唇,挤出了“不知”两个字,声音微颤。
看到云芝脸上的惊恐,柴熙筠没有继续逼问,她知道,云芝不是个胆子大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近不得她的身。
她在桌边坐下,沈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开口:“春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指责,没有正义凛然,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有一丝悲戚。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然而她与真相之间,仿佛始终隔了一层纸。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云芝,如果你我都放任不管,偌大的皇宫,一个宫女的死,又有谁会在乎呢?”
云芝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后更是不由小声啜泣起来,她在宫中十几年,深知深宫之中,人命向来危浅,她们这些小宫女,更是如同草芥一般,经不起一点风浪。
即使如春儿,做到了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又如何,多少个不为人知的暗夜里,她们二人抱头痛哭,对自己的命运束手无策。
“我记得,你和春儿是同乡吧”,柴熙筠坚定地说:“此事一了,我放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