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往我脸上贴金,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话不是这个话,意思却是这个意思。”他笑着回:“何况你我之间,何须分得那样清楚?”
用过晚膳,齐景之同李大柱等人在书房里议事。如今已是六月天,即使窗户大开着,屋子里头还是闷。
“别摇了,回去歇着吧。”柴熙筠原本在看书,回头见巧儿一头的汗,便从她手里接过扇子,把人赶回去休息。
来洛南这么多天,总算念起来一点京城的好,那就是夏日里没这么难熬,而且皇宫里墙又厚,倒能遮住一半的暑气。
巧儿一走,周遭更是没有一丝风,她手里摇着扇子,越摇越热,愈发坐不住了,索性放下书出了门。
原本只是随处走走,吹吹风,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然而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书房门口。
兴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又或者屋里实在太热,书房两侧的窗都敞着,一擡眼,便透过窗子看到了齐景之的身影。
他身着一件青色的道袍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在上首坐着,下首依次是齐放和李大柱。
三个人应当是在议事,齐景之一会儿专注地听他二人讲话,一会儿蹙着眉沈思。
短短几个月,他现在的模样和她初次见到他时已经完全不同。相比那时的惊慌无措,现在的他俨然是一个家主的样子……
她看得出神,不防他突然回过头,似是有感应一般,径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四目对上,柴熙筠竟然有些心虚,慌忙别过了脸,转身离开。
然而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得身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就像踩着鼓点,一下一下离她越来越近,随后一阵风扑过来,腕间传来一股温热。
她是嫌热才出来乘凉的,可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时,却没有任何不适,只一颗心跳个不停,被他拉住的那刹那,胸腔里像是有什么要冲破而出。
“不是在议事?怎么出来了。”柴熙筠转过身,廊檐下,灯笼照映着,他的脸并不十分清楚。
“议完了。”齐景之刚说了几个字,就咳嗽起来,一咳嗽,便牵引到了伤口,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右胸,手擡到一半,想起她在跟前,又立马放下。
“跑这么急做什么?”她小声埋怨了一句,手绕到身后轻轻给他顺着背。
这时一前一后两道阴影从齐景之身后走过来,近了一看,却是齐放和李大柱。
他二人也不多言,默默行了个礼便先后离开,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得李大柱问:“齐管家,公子怎么话说了一半就跑了?那这件事我应该……”
随后便是一阵“嘘”的声音,两个人脚步越来越快。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到了柴熙筠的耳朵里,她挑眉看向他,眸中闪烁的笑意意味不明。
一片晦暗下,齐景之的脸忽然有些发热,抢着说:“今夜天气太闷了,要不,我们去外面转转?”
她嘴角轻扬,一时兴致大起,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自出了上次的事,齐放就多了一份小心,知道齐景之要出门,便派了一队家丁跟着,还特意嘱咐只需远远地护着,没有危险状况不要上前。
洛南的夜市倒也十分热闹。他们一路来到町门桥上,桥两岸打着幡的酒楼茶肆,街边摆着的各式花样,叫卖声络绎不绝,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一个老翁挑着担打他们身边经过,嘴里叫着“冰杨梅丶冰桃子……”,只听着便觉得酸甜冰凉,口里生津,柴熙筠的兴趣一下被勾了起来。
“老丈”,见她的眼睛不住地盯着那副挑卖担子,齐景之立马把人叫停,要了一份,然后带着她拐进了一旁的茶肆。
甫一坐定,他突然想起了后面跟着的那些家丁,探出窗外一看,果然七八个人齐刷刷地等在屋檐下。
他掂了掂腰间的钱袋,站起身来,轻声说:“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去就回。”
柴熙筠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桌上那碟子凉冰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也顾不上管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待店小二摆好,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桃子送进嘴里。
桃子脆脆甜甜,又浸过了冰,刚一入口,暑气便散了一大半,叫人瞬间通体舒畅。她心里一阵满足,正要伸手去夹第二块,却见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年纪轻轻,黑发黑衣,高尾束冠,一双眸子更是如墨如漆,脸上没有一丝笑,劈头便是一句:“答应陛下的事,公主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