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出自于谁。
他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这次他在身边停留了许久,沈纵颐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感到他专注的目光在她脸上勾勒了一遍一遍。
距离极近,他的气息存在感更强了。
沈纵颐仍旧从他身上闻到血腥味,一丝丝若隐若现的。
她在黑暗里,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味道像一副灵堂挽联,白纸黑墨,冰冷幽冥。
而且原来那些数字是用来计算日子的吗?
沈纵颐记不大清他数了多少天。
好奇怪,虽然失去了灵力,但她也不可能低智如此。
他说的今夜,又会发生何事?
就在她深思的时间里,男人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又回来。
沈纵颐听到许多幽微的杂声,间或杂进轻灵的古铃音。
以及一阵长久的沙沙声。
她辨认了会儿,终于记起这声音来自于铺纸写字。
他这是开始了以笔记录吗?
沈纵颐的双手被男人细致地搭在了小腹上,在男人写字期间,她兀然发觉自己的手指能够短暂动作了。
感官也遽然清明,她又能隔着眼皮感受到黄昏的光了。
莫名其妙,沈纵颐体内升起一股类似新生的喜悦。
时辰流逝,沈纵颐眼皮上栖的霞光重新被黑暗替代。
她指尖微动,男人那厢不知何时已停下所有动作,周遭陷入寥廓的寂静中。
......
静寂的环境被细密而平板的声音打破。
“......”
那个男人站在沈纵颐不远处念念有词,语调平静透着诡异的死气。
如同一具尸体在给她诵经。
但随着他念声加快,沈纵颐再次感受到寒风席卷了她的全身。
黑魁魁的风,阴冷得像幽冥地狱里生出来的风。
更古怪的是,随风而来的是愈发明朗的类似覆苏的欣悦感。
当男人恢覆了静悄悄的状态,他转身向沈纵颐走来。
他慢慢地坐下,冰一般的手执起她的,而后将她的指尖送至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已已,该醒了。”
他落下这句话,上身前倾,将额头贴在她的颊侧,呓语似地说:“醒来吧,已已。”
他话音将落,沈纵颐的颈侧便传来阴冷的吐息。
发觉他做的事情后,她立即觉出一阵嫌恶。
这个男人在吻她,更准确的说,在吻她颈侧的动脉。
滚开。
该死的东西。
沈纵颐蹙眉,覆苏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她的怒意宛若被此感所携,覆苏新生,冲破死亡的束缚。
“滚开!”
沈纵颐蓦然开口。
她日久不出声,呵斥时嗓音微哑,摩挲着夜色,在寂寥中荡漾出去。
沈纵颐最先楞了楞,她恍惚没知觉自个人能说话了,一睁眼,将一室昏暗纳入眼帘时才惊觉她也能动了。
怔了一小下,她即时反应过来,立马寻找黑暗里男人的脸庞。
这是间狭小的木屋,仅能容一张床一把桌的程度。
她正躺在这简陋的木板床上,五步外的那断腿木桌上铺满黄纸,两根凄白的高烛虚弱地黏在桌尾,因桌面不稳,两根白烛朝各自的方向倾倒,如同两个死人穿着丧服对拜高堂。
烛光幽幽,费力才画出半圈虚弱的黄光。
借着光,沈纵颐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一张苍白的君王相。
眉眼深邃,薄唇紧抿,烛光落在他背后,反照勾勒出他锋锐流丽的面部线条。
这男人气质阴鸷深沈,和沈纵颐凡间时所识得的所有君主都相似。
望清他的脸,沈纵颐瞳孔一缩,略起惊惶地垂下眼皮。
太像了,像极了。
男人见她醒来,看似淡定,眼角却褶出一丝浅淡的笑纹。
他立刻松开了抓握沈纵颐的手,手腕带着颤将她扶了起来。
“已已......”
他张口,目光覆杂而炽热。
沈纵颐厌他这声已已。
尤其......尤其他用这张脸唤她!
可她依旧很陌生这个人。
收回手,抱着自己的小臂,她用无害而胆怯的声调问道:“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