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是真的感谢她。
沈纵颐微顿,道:“……若真要谢,与本宫一同去边疆罢。”
她话音将落,只见沈合乾忽而擡起脸,面露惊色与茫然。
他呆滞片刻,回神间发现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红晕加深了一个度,又低下了头。
半晌,他试探性地小声道:“边丶边疆?”
沈纵颐颔首,松开扶着他的手,“跟本宫来。”
她径直朝书房走去,沈合乾在后面神思不属地跟着。
“关好门。”沈纵颐坐于龙胆楠木的书案后,锦衣华贵,气质清和,她指了指案前的圆背椅,温和地道,“坐罢。”
沈合乾低眉坐下,两只手紧紧相握,掌心已起了薄汗。
离得这样近,听殿下的声音更动听了。
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的心颤一下。
沈合乾咬唇,他从不敢多说话,他是个结巴,没有人愿意耐心地听他讲话。
可殿下不仅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现在还看重他,想要他一起去边疆。
沈合乾羞涩地抿唇,心里积攒着磅礴的喜悦。
兀自高兴了一会儿,他又生出不安来。
像他这般一无是处的废物,怎能受得起殿下的重视呢?
和殿下去边疆……他也只会拖累她而已……
殿下对他好是因为她本身是世间一等良善的女子,他不识擡举地答应了去边疆的话,届时拖累殿下受伤……那他真是罪该万死了。
自己这种低贱进泥里的东西,根本配不上殿下的善意……
沈纵颐这厢已简单介绍完了边疆战况,擡眉却见沈合乾面露难色,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你身子可是不舒服?”她抑住蹙起的眉头,尽量轻声道。
谁知她的关心声好像是洪水猛兽,霎那间冲垮了沈合乾努力克制的平静假象。
他垂着头捂住腹部,肩膀向前蜷缩,又怕靠得过分近与殿下同沐在一支蜡烛的照明下,急忙退缩回椅背上,尽量贴着昏暗的地方。
明明想要回答沈纵颐的关心,可他心底的胆怯恐惧加剧了紧张,越想说越急,越急越说不出。
终了连汗都急出来了,仍然抖着唇半个字吐不出来。
见状,沈纵颐不由得轻轻叹息了声。
这般模样的皇兄是她见所未见的。
他究竟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彻底蜕变呢?
若是能找到其中诀窍便好了。
如今这幅僵局,简直迫着她拔苗揠长。
……
殿丶殿下叹息了,是对他失望了吗?
霎时间,沈合乾的脸变得更白了。
他本是不配待在她身边的,现在能见到殿下并被她善意对待,完全是因为他是五王的儿子。
……但这曾是他最痛恨的事情。
现在却成了能让他存在在她这儿的唯一救赎。
沈合乾用力咬紧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猛地起身走到一旁,朝沈纵颐大力地跪了下去。
额头和冰冷地面碰撞出沈闷的声响,低矮跪下的少年颤抖的声音传出:“殿丶殿下恕丶恕罪,我丶我不能丶去丶边疆。”
沈纵颐怔了怔,“为何?”
沈合乾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血迹从他头下溢出,他额头抵着的那块地潮了些许,发着血污
“殿丶殿下丶恕恕罪。”
发声艰难,他不敢徒劳解释惹她厌烦,但一遍遍结巴地说着殿下恕罪。
沈纵颐最先沈默以待,但是她的沈默似乎化作了巨大的压力压在了少年身上,不一会儿,他已是带着哭腔道恕罪了。
“你……”
未成想会给皇兄带来如此深重的恐惧。
沈纵颐扯了扯唇。
其实没有沈合乾和陆叔兢,她一人去也能保证胜算。
只不过联想到这二人是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惨死疆场,故而与其报仇的机会。
即便他们现在一无所知……
思绪间,沈合乾又磕了个头,他那可怜的哭音颤颤地进入了她的耳中。
倒真像是在赎罪了。
沈纵颐眼神覆杂,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人所难:“起来。”
她下了令。
沈合乾浑身抖了下,停住动作,但依旧低伏着头颅,不敢擡起来看她。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