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的自己更恶心。
想着,沈合乾再次干呕起来,直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的。
瘦削的身体俯趴在塘边,湿漉漉鸦羽般的长发沈重地压在背上,颤抖的背影脆弱无比,单薄的里衣掐出腰线细韧的弧度,连接着起伏的臀形和跪屈的长腿,又莫名透出一种不堪一折的美感。
沈纵颐明日便要出征边疆,因此想来五王府看一眼皇兄少时所待的地方,也顺便瞧瞧能不能探出他其他的不对劲。
无意惊动府中人,她便翻墙进了府。
翻过的墙正对一片结冰浅塘,前有短竹丛围绕,她方走出竹丛,蓦然间怔了怔。
沈纵颐看见沈合乾用石头生生砸死个人。
当然,她最先看见的是沈合乾背对着她朝那人屈辱跪下,而后二人说了些话,却因风声实在凌冽和他们近乎耳语的声音,她没有听见对话内容。
沈合乾杀人时,沈纵颐收回了出去的脚步,她静静地等他杀完了人。
这定是他第一次杀人。
杀的必是他深恶痛绝的仇人。
即便浑身颤抖心中恐惧,但他仍然鼓足勇气以几乎是残暴的方式砸烂了那人的脸。
沈纵颐等着沈合乾呕吐结束的过程中,忽然弯唇轻轻笑了一声。
皇兄是从这时开始蜕变的?
人被欺到极致总会爆发。
沈纵颐向来欣赏绝望者尽力一搏的拼命劲。
进而对沈合乾今日的所作所为也感到几分满意。
沈合乾趴在塘边吐得天昏地暗,兀然间听见一声天籁:“擦擦吧。”
下一刻视线里出现了一方白绸绣着四爪蟒纹,在冰冷凛冽的河水气息中带着不可阻挡的暖香扑进鼻中。
沈合乾立时间止住了呕吐,他知道来人是谁,因此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腕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带着恐惧和慌乱落泪的冲动哆哆嗦嗦接下了这方手帕。
“别哭了,你做的很好。”
少女温润的嗓音落下,沈合乾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他的泪水这次很干净,没有血也没有恐惧,有的只有无限的爱恋和如释重负。
他也能……他也会反抗了……
这都是殿下……殿下的功劳……
若不是殿下丶下,他根本不会生出反抗的心。
没有殿下,他也根本不会想着活下去。
沈合乾一壁呜咽个不停,一壁不住地擦着泪水。
他跪坐起来,哭得两眼通红,玉白的脸泪痕遍布,两肩一颤一颤的,看着倒是可怜稚嫩极了。
沈纵颐知晓少年正是惶恐惊惧的时候,纤指微动,俯身抱住少年的头,并将其压在自己的腹上。
轻柔地摸着少年的头,她柔声道:“没关系,你做的很好。”
少女温暖的香气很快侵袭满了沈合乾的鼻腔,他枯瘦的手犹疑颤动许久,终于鼓足勇气紧紧环住了少女柔软的腰肢。
这生起的勇气莫大,甚至比他下手杀人的勇气还大。
沈合乾贪恋地将脸紧贴着殿下的腹部,即便隔着衣物,少女的清香依旧散出并刹那间救赎了他狼狈的心。
沈合乾从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心静过,他阖眸静静,少女的拥抱满足了他某种覆杂的饥渴,既有关情爱,更有关忠诚与爱戴。
殿下的出现必是上天给予他的光,只有这束光出现了,他才能发觉自己身处的黑暗是何等的黑。
殿下……殿下……亲眼见他不堪与血腥的殿下……没有憎恶过他的殿下……
像是最虔诚的信者拜服他信仰的神明,沈合乾跪着抱住了沈纵颐,心中生出无限的爱恋与崇敬。
许久后,沈纵颐只听到身前传来一道沈闷羞怯的声音:“殿下,我还可以跟您去边疆吗?”
原来皇兄的口疾是在这时痊愈的。
沈纵颐眼底含笑,答:“好。”
她要亲自打磨这把日后所向披靡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