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立在桌面。
他静静地看着“大魏孝敏皇后宋氏”的字,泪意慢慢沁了出来。
今儿是皇后娘娘的祭日,可奠她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人死如灯灭。
除了一二旧人还记得她外,世上众人早就将她给忘却了。
她曾经视之为天的丈夫,沈浸在和那虞氏的温柔乡中,极少会提起她;
她生下的一双儿女,在她当年病逝时却远在外地,没能送她一程,每年奠她也是在错误的日子;
她的兄长家族,只顾着讨好被立为储君的儿子,有意识的忽略了她;
便是她以前颇为疼爱的侄子魏栖,也忘却了对他千好万好的姑母,为那虞氏女说起了话。
那日,他刚好去找殿下,还没进得身前,便听见魏世子和殿下聊起了虞氏女。
赵德一听,便知道魏栖在试探陛下对虞氏女的态度。
听他说话的语气,魏栖对虞氏女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欣赏的意味。
这怎么可以?
她姑姑虞姮可是令先皇后忧郁自尽的女人,算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
身为她的后辈,虞氏女应当受到众人唾弃,而不是得到他人的另眼相看。
不公平!
赵德无声喊道。
他故意在魏栖面前露了身形,引得他跟在自己身后,与他见上了面。
他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将他约在了一僻静之地,和让他说起宋皇后对他的种种好处。
从他在襁褓中时皇后送他的长命锁,七岁时的百卷书,再至成年礼时给他纳的几个良嫔。
话还没说尽,他果然看到了魏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显然羞愧至极!
就该如此呢!
赵德看了,心里莫名痛快。
这些人就是健忘,将逝者的好忘得干净。既然这样,他偏要他们想起来,让他们心怀愧疚,让他们为自己的薄情寡义而羞惭!
赵德眼中划过几丝凶狠,映在他圆润的脸上,极其阴沈。
“赵管事在不在?殿下有事寻你。”
男人的话从院门口传来。
“在的,在的。”
赵德赶忙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好,掐灭了香,又将木窗支起来散味。
做完这些,他方起身,行至门口,将外头的刘之横放了进来。
-
陆霁没等太久,刘之横便领着赵德进了书房。
陆霁看着一脸和善,圆圆胖胖的赵德,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幼时,赵德待自己极好。
他和妹妹是龙凤胎,他在胎里汲取了不少营养,生下来便身子骨强健。
妹妹却瘦小的一只,每日昏睡时间极长,便是给她喂饭,也会将饭呕出。
母后怕她养不活,便将她带在身边日夜照顾,从不假手他人。
相应地,对他的关怀就少了许多。
他是他父皇的第一个孩子,虽有嫡长的身份,但因父皇要求极严格,所以少时吃了不少苦。
他自幼聪慧,在三岁时便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来。凡是所读之文,皆过目成诵。太傅教他读的书,他也是一读便通,三遍后即可将书中奥义完全掌握。
他记得父皇的欣喜,赞他“麒麟吾儿。”,也记得母后的欣慰。
他们皆为养育出这样一位优秀的大魏储君而欣喜。
陆霁为了不让他们失望,只能一次次地逼迫自己。早起晚睡,练武习文,不敢有一丝懈怠。
日子枯燥得紧。
有时候,他看见母亲怀里的妹妹,会很羡慕。
母后看妹妹的眼神是那么地温柔,慈爱,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像是怕把脆弱的蝴蝶给惊走。
他把濡慕的视线投向父皇。可父皇忙于治国理政,宵衣旰食,哪里又能顾得上他的小心思。
赵德却很敏感。
他察觉到了殿下心头的孤单,时不时来找他说话。
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诸如哪个小太监喜欢半夜吃东西,结果同铺的人以为闹了老鼠;哪个小宫女糕点做得好吃,但从不在人前显露……
赵德讲得随意,陆霁却听得很认真。
他像是一只小水坑里的鱼,汲取着这为数不多的鲜活气息。
赵德一度在他心中的地位很不凡。
直至贵妃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