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六日之后,拂晓且过,君山园中,小公子铭恩摇头晃脑的念诗声已阵阵清脆传入屋中,尽欢伸了懒腰,从桌子上起身,趴着睡了一夜,此刻脖颈酸胀,打了呵欠瞧了瞧桌上的油灯,灯芯已烬。
转头瞧了瞧榻上,床被依旧整洁。
公子尽一夜未归!!!
尽欢心中一凸,连忙站起身,开了门朝门外行去。
“小公子,可看见公子了?”尽欢虽然知道问那小小的孩子并不能得到答案,但瞧着铭恩站在走廊间背书,仍旧问了一句。
铭恩摇摇头:“我一直没有看到父亲出去。”
尽欢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瞧了李釉心端了一壶茶从清晨洒扫的众家仆中走来,俨然是听到了对话,便疑惑问:“公子昨夜未归?!”
“是,”尽欢点点头,床榻都未动,被子都是好好儿的。
“公子从未彻夜不归过,这是去了哪里?”李釉心瞬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最近令华卿频频毒发,已不是单纯的元胡能止痛得了的。
“我去明鼎轩,向莫叔禀告一声去!”话才落下,便见令华卿从外头入了园子,双手垂落,藏于袖子之中,脸色阴沉不已,是大家很少见到的表情。
二人连忙迎上前去,尽欢便问:“公子总算回来了,您这一晚去哪里了?可有休息?”
“不必担心,”令华卿随口扔下这句话,便匆匆朝自在观行去,进屋时又对二人道:“本公子今日若无召唤,你们不必进来。今日停课,孩子们若是来了,遣他们回家学习便是。釉心,今日让铭恩抄写《论语》‘雍也篇’一遍即可。”
二人皆是一愣,尽欢随即问道:“公子可是不舒服?需要休息?”
听到尽欢如此说来,釉心亦连忙接话:“釉心给先生把个脉!”
然二人皆是被挡在了门口,令华卿眼色深沉,双眸写满心事,李釉心一看便心领神会,将尽欢一拉,随后道:“好,先生有事便喊一声。”
令华卿点点头,将门关上,随后转入案几,从袖口中伸出双手,两手皆是各揣了两个木盒。
打开木盒,两者双双装了数十张绢布,令华卿一张一张细细过目,眉头愈发紧蹙起来,而后陷入漫长的深思中。
尽欢的敲门声响起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公子,莫叔来了。”尽欢低声在门口道。
“公子 ,奴有要事。”莫白亦在门口低声说。
“进,”令华卿抬了眼皮,却并不动,亦不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似乎预料到莫白今晨定会来寻自己。
“吱呀——”一声门开 ,莫白心事重重入了内,随即自行关了门,瞧见令华卿怔怔坐在案几前,虽是一愣,随即正色禀道:“公子,许仙桃自杀了。”
“是我杀的。”令华卿淡淡吐字,毫无惧色。
莫白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撼,立在原地一时无敢动弹。他知自家公子是个书生,虽有些功夫,但向来孱弱,且平日温和娴雅,相处这么多年,竟完全不知道他亦会有出手杀人之势。
瞧见面前的人显然已被自己吓住了,令华卿将案几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这是我从她屋中找到的东西,是她勾结兴赭帮楼世南等人,算计本公子,欲将全城赭琉人民是旧部将士的真相上报给朝廷的证据。”
莫白又一次惶恐不已,竟被令华卿短短几句话吓得一时尚未消化开来,只得抖了抖袖子,露出了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上前将那一摊绢布收了过来,细细去看。
许久,莫白才抬起头,震撼问道:“公子.....奴是完全不知道她有此等算盘.....是奴失责.....”
“与你无关,”令华卿道:“你不过是受掣于她的‘财神爷’,连我赭琉将士胡荣都不知情。”
“可.....她为何要如此啊?!!!”莫白完全陷入疑惑中:“朝中对她信赖不已,她在此为官多年,表面与我们又还算和谐......”
“朝廷提防赭琉数年,可赭琉从未出事,亦从未给朝廷带来过任何负担,许仙桃定然会被当今女帝怀疑;她虽与我们表面交好,但自知其贪婪之本性,总有一日会被我们报复,不论是上,还是下,她终有一天吃不了兜着走,与其等到那一日,不如自己想办法逃离江湖,携亲人隐遁。兴赭帮与本公子恩怨极深,且我们赭琉县又不肯为他们所用,故而他们定然想尽一切办法,勾结许仙桃,将我等人及我十六万赭琉旧部将士隐匿欲此的真相,上报至朝廷,好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