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先前每一次踏进这华卿宫一般,杜诗阳第一件事都是先敬三炷香。暖福宫按原样重建完毕并改名为华卿宫后,杜诗阳命人每日洒扫,又亲自端了令华卿的牌位从暗室出来,安置于此,至此,华卿宫便成为了杜诗阳静坐安心之地,每每又心生烦恼之事发生时,杜诗阳便携了木桐于此静坐,一个人在牌位前自言自语许久,直至烦心事发泄完毕,才会离开。
偶尔徐知闲亦携了孩子来此处陪伴,只是徐知闲后宫有几个孩子要抚养,且他从不假以其他人之手,故而圣王殿下亦是异常忙碌。
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中,杜诗阳默默地瞧了瞧那一尘不染的牌位,许久,将木桐遣了出去,便一个人静坐着,叨念起来:
“华卿,许仙桃自杀了,今儿我令人自荐去赭琉为府官,竟无一人愿意,”杜诗阳又情不自禁摩挲着手里那枚玉坠:“最近国事繁忙,烦心事一茬又一茬,我连个倾诉苦恼的人都没有,想起你以前还在时,起码还能给我出谋划策,提些建议。”
“前些日子他们来报,说赭琉瘟疫横行,虽然没有问我要银子,但我心里也是怕得很.....这几年,朱家一直把持着都城的财税纳捐,朝廷管控的贸易和土地,他们总能想到办法横插一脚,又联合了贸易商会源源不断建房子,扩大产业。这京华城看着是越来越繁华,老百姓看着是越来越富裕,可国库却越来越空虚......若是再闹个天灾人祸,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守着这个国家,护佑着我,我以为坐在这位置上并不会难........母亲去了以后,这些年我尽心尽责,日夜耕作,可国家依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好管理....我终于明白,身为女帝,若不强权,若不铁腕,定然是会被人欺负.....那龙溪和金昌,青州这几年的事,若是母亲在,想必早就平息了内乱了,然而在我手上,却始终不得善果......”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愿意去赭琉.....我今日甚至生出想法来,自己去赭琉瞧一瞧......”杜诗阳叹息着,将心中的苦闷一股脑全部说出来:“可我不敢去赭琉.....华卿,你我曾共同去过那里,我很害怕,若我再前往那里,会不会又一次想起我们曾经同游的那段往事.....”
杜诗阳碎碎念着,殊不知身后,徐知闲已悄然入了内。
“陛下如何能去赭琉,”徐知闲叹了口气,悄然接了话:“那里瘟疫横行,还不知现下如何,县官又殁了,自然动荡不已,陛下可千万莫要出宫巡视。”
杜诗阳连忙揩了眼角的泪,迅速换了稳重的表情,起了身:“你何时进来的?”
“不过就是刚刚,”徐知闲缓缓行了礼:“我带了念卿散步,刚好行至这华卿宫,见到他们都在门口守着,便知陛下在此,故而进来瞧一瞧。此时不是上朝时间么,为何陛下会在华卿宫?可又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杜诗阳摇了摇头,不欲将烦恼再说一遍,但徐知闲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却还是柔声道:“陛下的烦恼永远在于所愿皆不可得....华卿已去了这么多年了,陛下依然放不下当年的错杀,想必华卿泉下有知,也已原谅陛下了.....华卿是宽容的人,他若还在,定然也是希望陛下遵从内心去做事....许大人一事,的确蹊跷,知闲亦觉得赭琉县有一潭深水,未必是一般人能查出来的,陛下若想去看一看,知闲倒也支持.....只是定然要过了这瘟疫期,陛下再以天子巡视名义前往,关怀当地百姓,亦是......”
“知闲,你的很好.....”话还未完,杜诗阳却一头扎进了徐知闲怀中,反倒令徐知闲心中一颤,夫妻二人已许久未如此亲近过了。
“朕说过,唯有你是最像华卿的.....亦是最能令朕宽心的.....”杜诗阳疲倦地将脸埋进徐知闲怀中,心中平静不已,这些年来,杜诗阳顶住了朝中巨大的压力,将一波又一波选郎选王的谏言斥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徐知闲足够贤明,自己亦不想再陷入后宫争宠的事端中。失去了一个令华卿,杜诗阳早就心如死灰,哪还有精力应付后宫的男人,好在徐知闲亦够争气,先后为她养育了五个孩子,自然也就堵住了攸攸之口。
迟疑了许久的手,在徐知闲再三犹豫中,轻轻覆在了杜诗阳的头上,一阵温软细语响起:“陛下亦不容易....知闲未帮到陛下什么..... ”
“你先后为朕养了五个孩子....每个孩子都冠以卿名.....你均是忍了下来.....这在常人,如何能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