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白一阵黑,胡乱着摸着,朝廊子里奔去,他要去找杜诗阳,他要去问个清楚,莫白的死,到底是不是她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而做下的局!!
众人见令华卿几乎失去理智,连连起身,一路跟着他身后,想要护着他来,未曾想,他却掏出一柄尖刀,死死抵住了自己:“你们若再跟来,休怪我无情!!!!”
他几乎没有了丝毫的清明,脑子已乱作一团,巨大的悲怮已经吞噬了所有的理性,莫白对于他而言,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奴那般简单,他是他的长者,亦是他父亲留给他在这世界上唯一让自己觉得活着还有意义的人,他从未将他当奴仆,恰如莫白也从未只是将他当主子。
他将莫白当父亲,而莫白一直将他当自己的孩子,七年时间,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亲人。
可莫白就这样撇下了他,一张罪己书阴阳相隔,他怎么接受得了!!
他疯了一样冲向城里,跌跌撞撞,又踉踉跄跄,丝毫感觉不到毒发的痛楚,满脑子都是莫白灰白的脸,那个再也唤不醒的人,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他以为可以陪伴到死的人,可是没想到,他的确去了,却是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自己本以为,他令华卿可以走在他面前。
他不想孤独地死在最后,他害怕自己所有爱的人,都会死在自己面前,可万万没想到,明明釉心已经说了,自己活不过今年的,可莫白,却还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悲剧,犹如自己是上苍抛弃的一枚棋子,谁对自己好,便会死在自己之前。
众人紧随其后,却都痛心疾首,尽欢无奈,而今莫白已死,整个君山园除了釉心和铭恩,便是自己平日与令华卿走得最近,可釉心一介女流,此时又牵着一个被吓哭的孩子,且令华卿的身子已几乎油尽灯枯之状,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先行避开了令华卿,一路抄近道先行赶往官驿,斗着胆子去向女帝汇报公子的情形。
(二)
木桐领了人入了官驿,将令华卿之状报了杜诗阳后,众人皆是惊诧不已。
杜诗阳随即将尽欢先行赶回去,自己领了人,早早守在了官驿门口。纷乱之下,杜诗阳本打算前去迎了那人来,可却被章万安无奈拦下,只道一声,“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情吧。”
杜诗阳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忐忑不安打着转,俨然失去了平日一国之君的坐怀不乱。
许久,终于见了那人满面仇恨寻来,近了自己眼前,令华卿已浑身汗湿,嘴角溢血,双眼血丝密布,却满目憎恨对视于自己。
杜诗阳心中一颤,除了当年他“惨死”于暖福宫,何曾见过这样风度翩翩的人,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站不稳,亦倔强地不肯倒下,摇摇晃晃着身子,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咬着牙,似乎下一刻就要伸手掐了自己的脖子来。
杜诗阳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浓烈的仇恨在双目中燃烧,竟被这气势吓得连连退了几步。
闻喜亦觉得不对,不得不将杜诗阳护在身后,试探着却又胆怯着结结巴巴问了一句:“令....令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如此步步逼近,对陛下可是...可是大不敬......”
谁料,面前之人却突然露出悲戚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齿,被喉头上涌的鲜血染红,他倔强地跑了一路,不肯吐出这口憋屈在心里的愤懑之血,触目惊心的红色,在众人心里,同样撕开了一道血痕。
“杜诗阳,”他已毫不畏惧地直呼女帝的名讳,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再臣服于她膝下,更撕碎了对她即便是表面上的尊重,更将往昔一切的一切,踩在了脚下,只充盈着满目泪水,一字一句问着当今女帝:“为何都在这里....等我么?”
无人应答。
令华卿转身看了看身后一同追随而来的人,他们都是君山园的人,此刻却都满脸哀戚。
又是一阵邪魅的笑,自令华卿脸上露出来,他突然浑身一抽,捂着剧痛的小腹,口中鲜血直流,看得杜诗阳几乎心碎,可他依旧坚持着,仍旧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我没有亲人了,”令华卿几乎已经破碎:“莫叔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已经克制不住口中的血,一阵一阵涌出喉头,颤抖着伸了手去,想要去卡住杜诗阳的喉咙:“你为什么连他的命.....你.....都要......”
他轰然倒在自己怀里,杜诗阳慌乱地接住他无力的身子,即便他满口鲜血洒在自己的衣服上,那本要卡主自己的脖子的手,亦死死地抓住了自己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