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不稳,这具几乎随时就要离开的躯体,在自己手中已毫无分量,杜诗阳一辈子都不想再原谅自己了。
(二)
令华卿的情况,比众人想象得还要糟糕。
离宫多日不知疲倦的奔波,殚精竭虑的忧思过度,以及毫无规律的用药,所有的症状,在一切都几乎尘埃落定之时,卷土重来,再加之大半日关在阴暗的牢房之中,恶劣环境之下,令华卿急转直下,病情告危。
药石无医之下,杜诗阳亲自为他渡了真气,频频呕出大量黑血之下,令华卿的脉象才勉强找到些虚弱的脉动。
众人皆痛,感慨清风霁月的华卿公子,终究是无人能够有足够的本事,可以将他在这人世间,多彷徨些日子。
饶是公主遇难,杜诗阳也只敢再夜深人静之下,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呜咽悲伤,可此时此刻,内心再强大不过的女帝,终究也只能看着昏迷不醒的人,不管不顾呜咽起来。
整整两日不离不弃的照顾,直至第三日,章万安风尘仆仆快马回城,第一时间便入了华卿宫,将令华卿交代自己的所有事宜,全部告知杜诗阳,又按杜诗阳口谕,入云和殿,当庭悉数告知群臣,满朝文武此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此时,突然有人低声提了一句:“老臣瞧着,华卿公子理当晋封为圣君,亦未尝不可,他虽是亡国旧子,但却倾其所有,为北华子民谋周全,这样的人,当名留青史的。”
“他还需要么?”章万安冷声问道,问的却是满堂之人。
章万安拂袖而去,离开云和殿,转身又一次,疾步朝华卿宫奔去,她曾说好了的,要华卿等他。时间匆忙,她甚至未来得及得看他一眼,只是向杜诗阳交代了一切,便冲向了云和殿。
她要回华卿宫,再去看他。她希望他能听到她回来的消息,他要她做的一切,她都做好了,她来赴她对他许下的约,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华卿宫俨然是这宫里头,除了永乐宫以外,气氛最为凝重之地了。
御医已如实向女帝交代了,华卿公子已毒入骨髓,无药可医,伤病交叠,耽误太久,而今已是寿数将至,若能醒来,怕便是回光返照之像。
杜诗阳几乎绝望,故而茶饭不思,更不宽衣解带,日日夜夜守护榻前,就怕令华卿突然醒来,可自己却错过与他最后的时光,
杜诗阳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所有人都尽力了,但独独不会原谅自己,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以至于这份即便全世界都知道的爱,这一生都不会被他。
可她也无能为力,她是君王,这一生也无法像平凡夫妻一样,不管不顾去爱一个人。
杜诗阳希望令华卿能够明白,但她也知道,令华卿是懂这个道理了,这也是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他永远明事理,懂道理,直到君王之上,乃是国,君王之下,才有家。
榻上之人已面色灰败,杜诗阳眼泪已尽,章万安却疯狂思考着,他这短暂又仓促的一生,还有什么愿望,至少还有谁,需要在身边。
李釉心?那个叫铭恩的孩子?君山园里的人?还有呢?还有呢?
章万安环顾四周,还有徐知闲。
这些人,是他想要见的人么?
章万安也只能在心里默念,迟迟不敢开口,杜诗阳低沉的气息,已经令整座宫殿的气息都降至的冰点,甚至连闻喜,都不敢主动开口说话,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
她盼了7年的人,在自己“强取豪夺”式的“俘掠”回宫后,即便再用心用力,终究是没能挽留。
这份爱,虽不温柔,但章万安看到了何谓欲罢不能。
(三)
至子时,榻间传来一声长叹,众人却纷纷惊醒。
“华卿......”泪水迷蒙双眼,杜诗阳的声音破碎入心,一双手紧紧牵了他早已无力却湿润的手掌。
那人如此无力,却还努力地缩了缩手,昏迷前那光着膀子的男人说的话,还在心里:“真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这样的病秧子,还非要上什么刑具.....”
是杜诗阳么?终究是她么?
脑子还盘旋着那句令自己心碎的话,四周却黑暗到看不见一个人影。
“华卿.....”章万安亦心痛不已,见人睁了眼,亦连忙俯下了身子,轻声哽咽道:“我回来了....”
令华卿点了点头,沉重的躯壳使自己反复被千斤重担压着,唯有手和脑袋,能稍微动弹几许。
“去,把参汤拿来,”杜诗阳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