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冷战吗?
文敬放软态度,缓和气氛:“查到什么了吗?”
梁句北摇头。几秒后,那对晶亮通透的眼珠凝视着文敬,就算知道他对那个话题极其反感,梁句北依然郑重地绕回到那上面去:“对不起。”
“但是文敬——
“我不可怜你。我心疼你。”
文敬焦炙的心翻涌着暗潮,剩下的话无需再听。
他不愿意,也敌不过那样的煎熬,仓促地落荒而逃。
梁句北挡住他的去路,开门见山往一周前的争执上延伸:“你告诉我的那件事丶唱的那首歌丶想对你姐姐说的话,应该让更多人听到,而不是只有我。”
“我知道很难,但再难你都已经走过。你在顾虑什么?
“你看着我,看着我。为什么不敢上台?”
“梁句北!”文敬眼含怒气,生平第一次失控地喊出一个人的姓名,声音微颤又竭力克制着,似是稍有不慎就会败露最真实的情绪。
“你以为你是谁?我和你是搭档关系,不是上级和下级。你凭什么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觉得我上去唱首歌一切就会好起来吗?我姐姐就会死而覆生?
“我为什么要把伤疤揭给别人看?让别人可怜我,像你可怜我一样?还有,有问题的不止我一个人,你不也对你妈妈心怀愧疚?在叫我表演之前,不如你先示范如何向你妈妈道歉!看看被别人逼着剖白过去时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轻松?”
文敬一股脑把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发泄出来。
明明她们是同病相怜的失亲少年,为什么她要逼他向前,可她自己呢?她和梁耀琦的关系不也没有修覆好吗?
“我还可以见到我妈妈,跟她道歉。但是那些误会你的人呢?未知全貌的人呢?你的母父呢?现在是很好的机会……”
“够了,别再说什么机会了!最好的机会早在十年前那道雷打下之后就没有了!我应该冲向巴士站,而不是看着它发生。我早应该拉她一起去买新的冰淇淋,而不是跑开。我应该呆在那里,屋顶倒下时,我可以擡起来,我可以的,她们说我力气很大,一定可以的,我可以救姐姐。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
文敬推开梁句北,朝校门口走。“所以没有机会了,从我害死她的那刻起,所有机会丶所有门都关上了。死的应该是我!”
梁句北再次拦他,眼中雾气氤氲。“可是你说了那么多,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敢上台表演。”
阳光将她天然的深褐色长发镀上一层金。文敬一遍遍催促自己,说啊,说我没有不敢。
可他没有说。
他看着梁句北步步逼近,而他是只能选择挣扎或放弃的困兽,无论选哪条都是死局,放弃或许还能保留体面。
梁句北仍在等待。她听到了他的所有控诉,但是她没有听到答案。“为何不敢?文敬,你为什么不敢?”
“告诉我,为什么不敢?有什么不敢!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去告诉别人,告诉别人你讨厌这个世界,更讨厌她们!讨厌她们轻飘飘的姿态,讨厌她们在你的伤口撒盐!讨厌她们轻描淡写讨论你的创伤,讨厌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们一次又一次剜了你的心,又若无其事把它拼回去。讨厌明明很想破口大骂又保持缄默的自己,讨厌避而不谈总想着或许明天会好一点的自己,讨厌……”
梁句北上前揪着文敬的衣领,已经泪眼模糊。“讨厌那个害死姐姐却没办法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的你!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这样的你?你连死都不怕,在假的沙盒世界里,把你的爱与恨,清清楚楚丶明明白白告诉给这个你如此讨厌的世界,为什么不敢?有何不敢?文敬,告诉我,为何不敢!”
“因为我是懦夫!”
“我是懦夫!”文敬再也抑制不住痛苦,流着泪陡然跪下。“彻头彻尾的懦夫。”
对面的梁句北也跪下,紧紧抱着他,牵起他的手进入柏拉图式安抚时刻。
“那我把勇气借给你,你不用一个人扛着。”
这个噩梦的重量,我陪你扛。
梁句北以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强横地将文敬经年以来堆砌在心房的城墙击垮。当凶狠残厉的入侵者走入被攻破的牢笼,亮出最锋利的剑时,她做的不是杀死伤痕累累的困兽,而是,斩断他的锁链。
“为什么?”帮我?
“就当我中二,想帮同伴了却遗憾。”
“我们宁可死,也不想留在那个世界。”文敬问:你何必在乎我有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