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层面上,我丶妈妈丶爸爸,是最亲密的三个人。
可我的爸爸,他坦荡地承认更爱自己,不曾后悔离惛的提议。
不得不说,了解到他的心境后,梁句北更迷茫了。
宋岩一再强调离惛后也会尽量做好爸爸的角色,“尽量”二字就很微妙,是担心梁句北会斩断关系不给他弥补机会,还是早就预料无法做好父亲角色而发表的免责声明?抑或两者兼有?
都不重要了。
宋岩注定食言,注定无法负责她的一生。
梁句北是梁耀琦和宋岩经过法律认可惛姻丶在某个相爱的时间点孕育的产物。她们以感□□融理性,在验孕棒呈两条线之时,雀跃地抱在一起,发誓会负责孩子的一生。
而离惛就意味着梁句北只能跟着一人。梁家三人都无比清楚,梁句北只会选梁耀琦。
所以,将她带来这个世界的二分之一原因,在冗长迂回的辞藻中直白地揭露了无法负责她的一生。即使宋岩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烂人,也十分愿意在被需要时满足女儿的物质与情感需求,可梁句北就必须接受,必须感到好过吗?谁规定的?
她只觉脑袋烦乱,翻腾的脑海达到沸点一样嗡鸣尖叫。情绪调料架上的喜怒哀乐瓶统统倾倒,没有一种能准确表达。
——他说,你可以对自己诚实。
梁句北选择封死所有感受,再次送出手信:“拿去吧,本来就是给你的。”
而后漫无目的地搅那空了一半的咖啡。
空着的杯装下一半的咖啡,就是满了一半。
满着的杯喝掉一半的咖啡,就是空了一半。
五个月的沙盒之旅,也早已空了一半。
既然沙盒的宋岩和现实的宋岩思想一致,梁句北倒有件想问的事:“你要移民吗?”
从申请移民到获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宋岩显然在一年前或更早就有了念头。
“啊——”宋岩诧异,提离惛那会儿他曾告诉过梁耀琦,但梁耀琦是那种一天没出结果就权当问题不存在的人,且后来移民申请久无动静,日常的琐碎事又多,宋岩就搁置了此事。
转而承认:“嗯,我申请了移民去桑国。你怎么会知道?”
“看到的。”梁句北直言不讳,却不解释在哪里看到。“为什么想移民?”
宋岩想了想,轻笑道:“小北还记得奶奶吗?应该不记得了吧,你两岁时她就不在了。你奶奶,也就是我的妈妈小时候住在桑国,七岁来到北鄄。她常常和我说,从她老家的窗口望出去,会看到一个摩天轮。那里是游客区,物价很高,本地人不去,家里人也不带,她就想着以后长大了去看看。”
说着说着,宋岩把“奶奶”替换成“妈妈”。
“长大后妈妈也不是没回过桑国,可每一次总有东西要忙,只得改成下次。到最后,那座乐园拆了,原先摩天轮的位置起了一座大厦。桑国的亲友出国的出国丶离世的离世,妈妈和她姐妹索性把老家卖了分钱,之后再也没回去那里。
“妈妈说她并不遗憾。真想看那个摩天轮,还是抽得出时间的,不过是怕去到那里,就要告别某些念想。她没说明白,但我知道,妈妈一生都在怀念她的童年,怀念她早逝的母亲父亲,怀念她无忧无虑趴在窗边,一整个下午都能蹉跎在幻想坐上摩天轮跨越天际线这种事情上。北鄄是她居住的地方,而桑国……是家。
“我去过桑国两次,一次是六岁那年妈妈带着我去,另一次是五年前工作出差。我喜欢桑国的天气和生活节奏,喜欢那片被妈妈认同为家的土地。”
宋岩换了口气,口中的“妈妈”变成了梁耀琦。
“五年前我和你妈妈探讨过移民,但移民手续繁杂又费钱,此事不了了之。然后,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两年感情不再,我自私地提出了离惛,某一晚想起移民,脑袋一热就递交了申请。
“我想着,北鄄飞桑国四个小时,比开车从全省的南到北还快。而且那里的教育做得特别好,再过两年你就毕业了,如果能让你多一个选择似乎也不错,但小北你别误会!教育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爸爸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申请的移民,不是的。爸爸固然希望你享有好的资源,但移民更多是爸爸自私,为自己。
“不过最近两个月我也想了很多,桑国的天气是好,生活节奏也慢,但北鄄有你们,四个小时在某些时刻就会变得遥不可及,就不去了吧。申请无法撤销,就先放着,反正获批几率不高,即使获批了也不会强制执行,赔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