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眼神有些躲闪：“今天你爸不回来吃饭，我们吃面条应付一顿怎么样？”

林霖“哦”了一声，她本来还在奇怪，一向只给她过农历生日的母亲怎么突然给她过起公历生日。

翠绿的葱花点缀在白面之间，还窝着一个蛋，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林霖拿起筷子夹起面，正准备吃，母亲突然叫住她，扭捏地说：“这是长寿面，不能咬断，要一下子吃完。”

林霖还有什么不明白，明明是特地为她烧的面条，却还要找个借口。

林霖又喝了口汤，看似是清汤其实是鸡汤，她和今天中午地白斩鸡关联起来，怪不得母亲一早上就在厨房忙活了。

“妈妈，你辛苦了，都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妈，你给我讲讲你生我那天的故事，之前从来没听过。”

母亲陷入了沈思，想了一会才慢慢开口讲：“我生你那天是个凌晨，那天和今天一样，正好在下雨，还下得比今天大，像是从天空中直接泼了盆水下来。”

“我躺在产床上，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筋疲力尽，终于把你生下来。护士长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孩过来给我看，那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怎么这么丑'，第二个想法是‘我当妈妈了，这是我的女儿'。你在我旁边睁着圆溜溜的双眼四处打量这个新世界，很乖，一声也没哭，手指还放在嘴巴里吸允着。”

“雨还在敲打着窗户，护士很快把你抱走了，我那时想，大树的生长需要雨水的浇灌，才能绵延出一片森林。从你一出生开始，我就开始思考我该怎么教育你，是把你教育成一个在台上优雅弹钢琴的淑女，还是一个侃侃而谈的演说家。那时我还年轻，忘记孩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霖霖，妈妈希望你强健有力，做一棵树，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菟丝花，依附别人才能生长。 ”

母亲流着泪：“那天你问我，是不是生为女性，小时候要出类拔萃，做最闪耀的那颗星，长大后就要趋于平庸，找一个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丈夫，安心相夫教子。我后来想了很多，我发现，我的教育理念和方向竟然背道而驰。我既希望你出人头地，又希望你能安稳地过完这一生，而这两者，本来就是相悖的。”

“我想让你出类拔萃，就应该放手让你去搏，而不是把你捆在身边。你有野心，是好事。”

“这世上对女人本就苛刻，你还小，不懂很多事，而妈妈是过来人。我对你要求严格，就是因为这个社会女人只有做到更好才能站在同一个位置去争取。我也很庆幸从小严格教育你，你已经长成了希望你不要怪妈妈之前的严苛，你现在也在慢慢长大，有自己的思想，你说得对，我们是母女，什么事情都要说开。”

“对不起，霖霖，最近我想了很多，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妈妈，就依着你姥爷对我小时候的教育，没想到我曾经痛恨的一切被我反过来用在了教育我女儿的身上。我很后悔……霖霖，我就算严格要求，也应该更温和些。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是妈妈错了。”

林霖给母亲抹去了眼泪，她自己也饱含热泪：“谢谢妈妈，谢谢妈妈能这么理解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妈妈。”

只是这个“为我好”，有时候是我不需要的好。

只是这个“为我好”，包括了太多的时代局限性。

但从今天开始，这个“为我好”，是真的站在我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我好”。

她知道同为独生女的母亲放弃读研究生，因为姥姥姥爷说女孩子读多了书容易嫁不出去，她知道母亲在事业奋斗期面对催生的无奈与妥协。

一个女人有了母亲的新身份，是她心甘情愿想要孕育下一代生命，而不是因为年龄到了被限制。

没了年龄的限制，可以30岁继续读书，40岁学潜水，50岁环游世界……

人的每一阶段有专属意义，没有专属要做之事。为什么一定要框死在俗世的限制中苦苦挣扎？

好在旧时代总会过去。

新时代总会到来。

*

陈鹤之和辛伊后来倒是分别来过，偷偷从学校低矮的围墙给她递吃的喝的。

她们下一次一起出现已经是拍毕业照的那天。她原本的初中毕业照早就不知道去哪里。

所有人都穿上了统一校服。

照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