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溪的眼里，满是对家的怀念渴求，她本应是在林间欢快歌唱的鸟儿，却被关在层层红砖砌起的宫墙里，这样的鸟儿，最后只有郁郁而终的结果罢了。

即便是卫怀栾的出世，也没能留住拂溪。

拂溪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盈盈地笑着，望着窗外南边的方向，停止了呼吸。

所以，卫怀栾作为他和拂溪唯一的孩子，怀安帝不是不疼不爱，而是不敢过分的疼爱，外面的人看起来怀安帝对这个儿子严格又冷漠，其实不然，他骨子里对三儿子的爱惜，是其余任何一个儿子都无法替代的。

自从拂溪走后，怀安帝再没有见过这样清澈明亮的一双眼，这样怀柔的笑，他不由自主的走到宫萤身边，仔细审视了她片刻，然后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回父皇的话，儿媳叫宫萤。”宫萤难得讨一句甜嘴的话，听得卫怀栾是真真惊讶，他竟不知道宫萤还会说两句人话。

居然先行自称儿媳，这自来熟的说话方式倒是和他的八儿子有的一拼，只是，怀安帝并不相信她就是宫萤。

“朕，之前见过你一次，你的脸上有一块很长的红疤，可如今再见却是肤如凝脂，所有人都不信你就是当年从宫国来的公主宫萤。”怀安帝依旧是看着宫萤，瞧瞧她要怎么样答复。

“父皇，您说的那些人都是贫民百姓，可您是真龙天子，他们看不出来，您自然能看出来，儿媳脸上的伤疤是幼年时身体进了毒素所至，是三王爷救治得当，儿媳的真容猜的重见天日。”说话间宫萤目不转睛的看着怀安帝，盯着他表情是如何变化的，其实她本也不敢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可是怀安帝貌似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凶神恶煞，再者说，她好像刚才跪着的时候不慎扭了脖子，现在有点转不动。

怀安帝听后看着卫怀栾：“她说的可是真的？”

卫怀栾斜眼看了看宫萤，点点头：“儿臣愿以性命做担保。”宫萤说的话半真半假，但的确是卫怀栾帮她“治”好了脸不错，虽然方法仅仅是用冷水洗过的毛巾擦了擦。

好在宫萤嘴甜，两句话把怀安帝说得心花怒放，他仔细审视了宫萤，确定这五官相貌的确是之前所见，便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起来吧，孩子。”

像是父亲的抚摸，那一瞬间，宫萤突然感到时间的停滞，她从小是在父亲的鞭策里长大的，父亲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拿不了冠军，就是在给我丢脸。

何曾这样温柔的抚摸她的脑袋。

宫萤忘记起身了，怀安帝又重复了一番：“怎么，跪的舒服了？”

宫萤仰起头来，摇了摇，委屈巴巴的：“又疼又累，还饿的很。”

怀安帝大笑两声，似乎是忘记先前因何恼怒了：“朕也不曾用膳，一起来吧。”

卫怀栾正惊讶父皇的突然转变，身后听得卫怀星一阵大喊：“父、父皇!我也没吃呢!”

这句话说出来就是找打的，卫怀星果然挨了怀安帝的两个打拳头：“谁教你的偷听！”

卫怀星一是真的没吃饭，他也饿的紧，二是听着父皇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卫怀栾休了宫萤了，于是一肚子的怨气。

这是宫萤第一次和皇帝在一起用膳，她有些局促不安，耳边仍然回荡着昨夜岭薏对她礼仪姿态的评价：“何故至此，何故至此。”

仿佛真的是差到不行了，可是用膳的时候，皇帝好像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反而是很温和的看着宫萤狼吞虎咽的吃着，并且不断告诉她：“慢点吃，多得是，不要噎到了。”

卫怀栾筷子突然夹不住菜了，他着实没想到今日进宫父皇会有这样大的转变，本都做好誓死不休妻的准备了，却不想父皇竟然接受了宫萤，没让人查，也没追问其它，就凭宫萤的一面之词，便全信了。

他夹了一块笋放在嘴里，嚼了两口，耳边不断传来宫萤狼吞虎咽的声音和父皇对她关爱有加的声音。

听着倒有些欣慰。

可是卫怀星这里就不是这样了，他也学着宫萤狼吞虎咽的样子，稀里哗啦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听得怀安帝是阵阵心烦，突然，怀安帝停了筷子眯眼看着卫怀星：“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用膳的吗？”

卫怀星放慢了动作，压低了声音，不满的撇撇嘴，明明这样吃的不止他一个。

卫怀栾嘴角牵起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喝着汤。

宫萤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不雅之举，她开始从狼吞虎咽变成细嚼慢咽，却不慎呛了一下，怀安帝立马关心的亲自递了水过去，宫萤接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