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
观外雪地上落了尺深,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几声咯吱咯吱,消融的雪水就渗进棉靴里。
谢初梨站在大殿门口踮着脚张望,这洋洋洒洒的雪絮大抵短时是不会停了,这样的时候,饶是她再活泼好动也是不情愿出去的。
“师父——”
她静默的看了一会,扭过头问坐在蒲团上烤火的谢老头,问道,“这雪什么时候会停?”
老头在缝一只袜子,眯着眼,头也没抬,“该停的时候就会停了。”
这话颇有些道法自然的味道。她撇撇嘴,不甚在意的从门槛上跳下来,一屁股坐上另一只蒲团,扯着圆角往火堆旁游移,这实在是幼稚的行径,她从小就这样玩,蒲团底下的料子被磨得稀烂,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仍能乐此不疲的得到乐趣。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移到火堆旁。
她双手合十,对着面露天威的太上老君像小声道,“雪快点停吧。”然后又迅速的扭过身来。
她其实不信道,老头也不信,老头常说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只信得过他自己。她不是,她信自己,也信上天。
那未必是神佛,但冥冥之中总是有一些什么力量在庇佑着芸芸众生。
老头觉察到她的小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柴火燃烧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火光温暖充沛。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跳动的火势,没过多久,就垂着头睡着了。
恰好到了老头下山的日子,雪真就不下了。
这天一大早老头就收拾妥当,用肉汤汤底就着所剩无几的粟米煮了一大锅稀粥,不用喊,谢初梨就已经乖巧的起来梳洗齐整陪老头喝粥。
谢老头带着谢初梨在白云观住了十六年,这十六年过的是隐居避世的日子,但每一月都会风吹不动雷打不动的下山一趟。这一趟少则一天往返,多则三五天。谢初梨从来都是不去的,老头不乐意带她,伽蓝山高,女孩子经不起风餐露宿,又提不得重,到底还是个麻烦。
老头不带她,她也不恼,一个人没人催着练功,过的逍遥自在,不比山下的花花世界差。不过每一趟老头都会带些山上的野味和皮毛带到山下去变卖,然后带回来些细粮和衣物,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抽些富裕给她带一些小玩意,一串糖人、几块糕点,或者是一盒山下女孩用的胭脂水粉。有所期待的日子总是不会孤独,不管老头出去几天,她都会很高兴。
老头喝了一大碗粥,然后把灰扑扑的大布包背着身上,这就是要走了。
她跟到门口送他,他问道,“这回要带些什么回来?”
她想了想说,“多带些白面吧。”
上回的白面饼子铺上糖霜实在是太好吃了,糖霜还有,白面先见了底。
老头哑笑了一声,说,“上回不是吵着要首饰?”
“不要了不要了。”
她摇头摇的飞快,深山老林里又没有别人,首饰带的再好看又有谁看?那些银两还不如换做吃食来的实在。
老头说了声好,临了了又道,“我不在的时候,那些剑法和内功也万不可懈怠了。”
她趴在门框上,嗯嗯啊啊的应和着。
晨曦乍现,一声清亮鸟鸣划过天际。
老头终于不再啰嗦什么,干瘦背影慢吞吞的消失在山路上的皑皑白雪里。
谢初梨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睡的很久,醒来的时候不知是哪个时辰。练功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就是头脑饿的发昏。
她摸到后殿旁的小厨房,上回打回来的狍子还剩了许多,老头把肉收拾干净封在坛子里腌制,她切了一小块,放在锅里蒸,沾着蒜泥吃。
吃完了又百无聊赖的练了一会剑,虽说力薄了些,第九式还算是融会贯通,第十式却始终未能参透。反正来日方长,她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她早就已经练的手脚发热,天色暗了下来,她收了木剑扔到大门后头,站在大门槛上凝视了一会——人烟俱净,老头今天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她回身,准备烧点热水洗洗睡。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鸟鸣。
她一抬头,檐上落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鸟。
入了冬的山林里麻雀最多,这只小鸟却不似寻常麻雀那般灰暗,反而浑圆丰润,通身雪白的羽毛,唯有额上一点艳丽的朱色。这鸟看着稀奇,却有名字,叫逐英,老头取得。她的轻功不错,一半功劳就要归给逐英,闲来无事的时候漫山遍野的追着逐英玩,有一次追的狠了,逐英一脑袋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