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谢老头抬了抬眼皮,又推了一下,道,“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做师父的没什么好给你的。拿着呗?”
说的有理有据。
“谢谢师父...”
谢初梨毕恭毕敬的接过。她没有摸过真正的剑,甫一接手便是掌心一沉的分量,皮肤相贴之处冰凉入骨,剑鞘纹饰古朴,垂着一串青松石穗子,手上稍一用力,剑身轻吟出鞘,锋芒锐利逼人。
“师父,你真的送给我啊?”
她随手一挽挽出一道明利剑花,怎么看怎么欢喜。
谢老头一捋胡子,淡然道,“你此番下山,自是需要武器傍身。”
“下、下山?”
谢初梨一愣,慌忙问道,“什么下山?”
谢老头注视着她,喟然叹道,“师父老了,你长大了,不能跟我一个老头子死守在山里,总该去下面走一走看一看。”
“为什么不能?能呀!我们不是说好了?我还要给你养老呀!”
谢初梨两眼一酸,抱着剑忙不迭道,“师父!我以后会少吃一点儿,不会闯祸,好好练剑,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她拽着老头衣袖不松手,含着眼泪差点就跪下了,“我这剑也还没学完呢,你别赶我走呀!”
“你看看你——”
老头一拂袖把她拉了起来,轻斥道,“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哭哭啼啼,出息呢!”
谢初梨一扁嘴,委屈道,“没有出息。”
“我不是赶你走。”
老头长叹了一口气,颇为语重心长,“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玩意儿没有见过?我累了,也厌倦了,所以想留在这山里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天资根骨皆为上乘,总该出去长长见识。至于你的剑法,以你现在的修为,够你花的了。”
他顿了顿,又探头问道,“那天我听见你和李照在房顶上谈天了,你就不想看看他说的建安城烟火?”
谢初梨脸一红,道,“想啊...”
谢老头拍了拍她的肩,道,“既然想,那便去看看。”
“可是师父,你那么大岁数了,一个人住在深山老林里——”
谢初梨越想越担心,忍不住眼泪汪汪,“万一被野兽叼走了怎么办?万一有个病了痛了怎么办?连个相互照应的人都没有,这真的是太惨了...”
“你这臭丫头——”
谢老头随手给了一记板栗,“这是咒你师父呢?”
谢初梨抹着眼泪,“我不是,我没有...”
“行啦。”
谢老头手一背,耐心道,“你师父是年纪大了,可是老当益壮,你在我手底下还不见得能过三十招,不记得上回那群小崽子是怎么被我打跑了的?”
谢初梨想起上回她和李照被黑衣杀手追的走投无路,是谢老头站出来一招之内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诚然是货真价实的老当益壮。
她点点头,“记得...”
“山下的江湖不比珈蓝山,遇事待人谦逊些,不可耍泼撒野任性妄为,也放机灵点,别吃了闷亏。天冷多加衣,饿了要吃饭。闯荡江湖的本事我已经教给你,接下去的路靠你自己走。”
老头又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等你哪天看透了那个江湖,还可以再回来。我这把老骨头总归是会在这里等你的。”
一番体己话听的谢初梨想哭,吸着鼻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去收拾东西吧。”
老头捂着嘴低咳了两声,道,“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
她目送着老头回了房,房门徐徐合上,才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
她没有什么金银细软珠宝首饰,收拾起来倒也方便。挑拣了几件换洗衣衫,老头缝的兔毛袜子也妥帖收起,包在蓝纹包袱里扎好,临出门前才看见枕头边上压着的一小只素色荷包,打开一看是一锭银子和几枚铜板,大约是老头留给她的全部积蓄。
她背着小包袱走出观门,老头果然没有来送她。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师父,我走了。”
凉风穿过空落落的院子,谢逐英站在白云观的牌匾上叽叽喳喳。
没有人声回应。
她仰头,对着苍劲有力的三个行书大字,又道,“我走了。”
这一句话,说给生活了十九年的白云观,也说给在白云观生活了十九年的她自己。
远山云雾缥缈,身在山中,脚下山路泥泞。
山脚下依稀有樵夫在唱歌,粗粝的嗓音萦绕在山里,难言的苍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