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将至，按照前一日的商量，今晚该是谢初梨上场的时候了。这还是她第一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露一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紧张的发憷。只是早前已经在花娘面前夸下了海口，这事到临头没有排面可不行。她憋在房里思来想去一早上，也没顾上吃饭，然后门一推跑到花娘面前提要求，要蜡烛，红蜡烛。

花娘虽然搞不懂这又是哪一出幺蛾子，但区区几根蜡烛的花销于挥金如土的寻芳踪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遂命人随初梨姑娘的吩咐去办。谢初梨挺高兴，花娘通情达理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刚想脚底抹油溜去厨房又被花娘一把拽住。

“诶我说你这穿的什么跟什么？昨儿个不是给你送新衣衫了吗？”

花娘指着她从头到脚嫌弃了一遍，“我寻芳踪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软玉温香，你倒像是个打柴回来的。”

“哎呀行啦花娘——”

谢初梨吐吐舌头卖乖，“我现在就去洗澡换衣服香给你看...”

“这还差不多——”

花娘手绢一甩对自己的教导颇为满意，又道，“过会儿我叫玉屏来帮帮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好！行！”

谢初梨点头如捣蒜满口答应着，趁着花娘一个没注意一溜烟儿跑上了楼。

花娘大概是对这事儿当真上心，没过一会就派玉屏过来监督指证，手里还端了一盒珠宝首饰。谢初梨粗糙惯了，既不太懂编辫又不太懂胭脂水粉，一脸心如死灰的任凭着玉屏一边嫌弃一边摆弄，两人折腾了大半个下午，寻芳踪已过开门的时辰，玉屏才算勉为其难的愿意放过她。

“你，起来。”

玉屏玉指一绕，“转个圈。”

“...”

谢初梨抬着衣袖面无表情的转了个圈，头上带的发簪简直比脚还重。

“要媚一点，媚懂吗？”

玉屏亲身示范，杨柳细腰一挺，雪白胸脯往前一送，“像我这样，懂吗？”

“...不懂”

谢初梨感到绝望，玉屏有的她也没有啊！

“真是个傻丫头——”

玉屏拉住她，痛心疾首道，“我带你看看什么叫媚！”

两人一并出了房门倚靠在长廊上。前堂管弦丝竹人声鼎沸不绝于耳，又是热闹的时辰。玉屏手上一指，道，“看那个，中间跳舞的那个，还有弹琴那个。”

“啊？”

谢初梨顺着她的指示看去，红衣姑娘艳若明花，舞姿翩然形如舒柳，唇红齿白眼波流转，一行一静皆是勾人风情，的确美极媚极。反又观之一侧兰衣琴女，轻纱拢于前，罗裙迆地似岸边交叠水浪，指下银弦疾走，琴声婉转悠长，生的是仙姿佚貌，眉目却是冷的。两相比较，一个是三月满山红花如火，一个是凛冬山尖初雪不化，花开并蒂，各秀一枝。

她忍不住问道，“她们是谁啊？”

“跳舞的那个叫流萤，货真价实的当家姑娘，每天踏进寻芳踪的大老爷起码有一半都是来捧她的场，那可真是花娘宠在心尖尖上的大宝贝——”

玉屏抬了抬削尖的下巴，继而又道，“弹琴的那个叫兰芷，这每天呢另一半大老爷就是为她来的，也给花娘赚了不少银子，惦记的人多，就是性子倔又清高，说什么都要做清倌人，花娘可没少为她动火。”

“哦...”

谢初梨默了默，隔着闹哄哄的欢乐场看素手弹琴的兰芷，想起昨天从花娘那里挨了训出来的姑娘好像就是她。想想玉屏的话，她又忍不住想到，在这等烟花之地仍能不羡权贵守身如玉，想来也是个心性矜贵的姑娘。这样的好姑娘，实在是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去处的。

琴声渐绝，流萤水袖一收一曲舞毕，朝着场下行了个大礼，施施然往雅座去了。醉醺醺的男人们捏着花生粒叫嚣着还未尽兴，通明烛火突的一灭，满座漆黑。

玉屏娇声道，“看你的了阿梨，可别叫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啦。”

谢初梨捏了捏剑柄，不紧张，不紧张，小声道，“我走了。”

场下摸黑宾客仍在发疑，弦乐声起，红烛骤亮，一支接着一支，嵌于勾栏楼壁，像是深浓夜色里依次升起的透亮星子。谢初梨脚下一踮，凌空一跃握着幔帐飞身而出，老头教她的剑向来很快，锋利剑花划过火光，素白衣袂绽若梨花，凌厉剑光随身随剑，身姿轻妙如帝骖龙翔。内力一震整起红烛，剑挽烛光，气力一散又散回原处，剑锋一挑挑过一支，悠悠落下，往席上一递。

烛光很薄，两人相隔不过一剑的距离，谢初梨觉得眼前青年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