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那两位说是点姑娘过寿的药材商人提前派人捎了话来,要在二楼僻静的闺阁里,四凉四热,一定要有灼白肉,两大壶上好的花雕。至于姑娘,要楼里最好的两个,不用做什么,陪着斟斟酒唱唱小曲儿就行,把弟兄们伺候高兴了银钱一两都不会少。这些要求都还像样,花娘乐颠颠的派人一早就去准备,到了开张的时辰先来了几个面生的大汉,挎着刀往座上一坐,板着脸凶悍凌厉,也不玩乐,单单就坐着,而后来的客人们大都被唬住了,相觑几眼招呼着说改日再来。没过一会,又进来一位清瘦的青衫书生,面色阴沉,垂着一对三角眼,双手拢在长袖里,露出一小截比女人还白皙的指节,身后跟着的正是前一日来过的两个药材商人。
一位老客兜着手迈进门,瞥了一眼一众挎刀大汉,又一脚退了出去。花娘脸上一僵隐隐有点不太高兴,又只好转而对着青衫青年赔笑道,“不知道几位爷是要包场子,你看这不是怠慢了嘛。”
言外之意,你挡了我的生意,要加钱。青衫书生也很上道,手一抬扔出一锭银两。花娘忙不迭接过,嘴上一咧,又高兴了。
青衫书生问道,“我要的房间呢?”
花娘忙道,“二楼拐角最好的雅间。”
他又问,“酒肉呢!”
花娘又道,“上好的花雕,醉仙楼拿手的灼白肉!”
他冷冰冰的睨了花娘一眼,又问道,“我要的姑娘呢?”
“都准备好了!”
花娘张望了一圈没瞧着人,扯着嗓子喊,“流萤,兰芷——”
“死丫头在哪呢?!”
“花娘,我来了——”
流萤穿过珠帘施施然走到青衫书生跟前,欠身一礼,娇声道,“流萤见过这位爷,”
“你就是流萤——”
青衫书生打量着她,眼底幽深阴晦不清,他伸出手,饱满白皙的食指指腹覆上艳红朱唇,略一偏头,似乎是很满意,“果然是国色天香。”
流萤娇滴滴一笑,“爷谬赞了。”
他收了手,又拢回袖子里,冷声道,“还有一个呢?”
花娘刚想开口答话又被小翠儿抢了先,跑到前头露了个脸,殷勤道,“兰芷姐还在打扮呢,不如小翠儿先领爷上楼。”
“不必——”
青面书生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道,“叶某从不与面貌憎恶之女多处一分。”
“...”
小翠儿闻言也是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退回到角落里。谢初梨抱着剑趴在楼上看的是一清二楚,觉得好笑又觉得替小翠儿不平。那个青面书生模样清秀羸弱,可她总没由来的觉得那一副眉眼里阴的慌。
青面书生略一抬手要上楼了,身后几人当即提刀起身就要跟着他。谢初梨怎么想怎么不对,高声道,“几位爷是来寻芳踪找乐子的,怎么还带上兵器了?”
花娘在楼下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出来打圆场,“臭丫头,你别胡言乱语扰了大爷们的兴致!”
“花娘,我没胡言乱语——”
谢初梨眨了眨眼,脆生生道,“我这不是怕刀剑无眼伤了寻芳踪的花花草草嘛。”
青面书生抬眼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姑娘所言极是,叶某唐突——”
他又对着身后弟兄道,“带刀的都不必上楼。”
复又问道,“这下可以了?”
谢初梨点点头露出一个笑,“玩的开心。”
没过一会花娘催着兰芷也去了。谢初梨觉得怪,拦着花娘好说歹说也没说通,还被勒令了一句再多生事就去后厨洗碗。洗碗是不可能洗碗的。但是那群剽悍的大兄弟木头桩子似得盯着她看,她也只好敌不动我不动,乖乖的捧了一盒酥糖埋伏在楼底下听墙根。
结果什么也没听着,房间里静的闹鬼似得。
她戳了戳闲到打哈欠的花娘,花娘不理她反手迎头一手帕继续打瞌睡。恰逢小翠儿切好了果盘,她笑眯眯道,“小翠翠辛苦了,要不我去送?”
小翠儿大抵是对青面书生看轻她的事心有芥蒂,也不争了,果盘一推道,“你去就你去,长的好看就了不起咯?”
长的好看的确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谢初梨暗暗的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笑眯眯道了声“谢”,端着果盘蹿上了楼。
她上了楼,敲了敲雅间的门,没有动静。一回头就看见那群木头桩子提着刀把紧盯着她不放。
她心一横,一脚踹门而入,木窗大敞着,美酒佳肴颗粒未动,房里空荡荡的,哪还有青衫书生和流萤兰芷的痕迹?!
果然是有猫腻的!